這個人家連三十萬保證金都出不起,全靠女兒一個人打工,打什麼樣的工,能供養得起兒子一年至少二十萬的學費和生活費?
“這個……兒子想去讀,我們做家長的當然要支持嘛。就算女兒打工賺的不夠,我們砸鍋賣鐵也要讓他上啊,一年幾萬塊錢的學費,咬咬牙也就湊出來了……”
江媽媽氣勢實在太強,仇懷信對著她完全沒有仇父仇母的自在,支支吾吾地說。
“一年幾萬塊?”
江媽媽突然就笑了,瞟了眼仇父仇母。
“我怎麼感覺你們家這個親戚不太靠譜呢?”
仇父仇母也有點發怔,但是良好的教養與溫和的個性讓他們不懂得如何和人對質,此時也隻能尷尬地在那裡你看我,我看你。
“誒,你這人怎麼說話呢?我們仇家人談事情,雖然你是我大侄子的丈母娘,可沒擺過酒就不算一家人,你老插嘴算什麼!”
仇懷信氣呼呼地說,“又不是你借錢,你擔心我們家付不付得起學費乾什麼?!”
“這是我兒子的丈母娘,她女兒以後就是我女兒,怎麼不是一家人?!”
仇父臉一沉,語氣也認真起來,“人家也是好心,擔心你女兒以後太辛苦,怎麼還不能問了?”
按輩分,仇勁鬆是兄長,這話一說,仇懷信還真不好頂,隻能憋著氣坐著。
“那大哥哥,大嫂嫂,這個錢你們借不借嘛?你們家仇複從小讀書好,我們都羨慕著,好不容易我家也培養出個能出國的大學生,哥哥嫂嫂們總要扶持一把吧?再說就借三個月,三個月後我一準還!”
仇懷信總覺得那麼不對勁兒,不想再留下去了,隻好開口催促,“你們家仇複現在這麼大出息,提攜下家裡叔叔,叔叔也感念這個人情。”
“我們這輩的交情歸我們,要借錢也是我們借,你老提仇複乾嘛。”
仇父嘴上雖然這麼說,心卻已經軟了,“你什麼時候要……”
仇懷信麵上一喜。
“三十萬借三個月,利息給多少?”
江媽媽突然開口,打斷了仇懷信的話頭。
“這錢存銀行裡一年還有個百分之四、五的理財收益呢,你又要急用,三個月收你一分利不為過吧?”
仇懷信的笑意凝固在了臉上。
“江媽媽……”
仇媽媽有點不好意思,拽了拽她的袖子。
“你彆吱聲,我覺得有些不對。”
江媽媽壓低了聲音,在仇媽媽耳邊小聲嘀咕,“你們家和他不怎麼親,他能借到你們這,要麼就是熟人借不到錢了,要麼就是仗著你們家對他們家不了解,無論是哪個,都不太對。”
這兩個女人就在他麵前嘀嘀咕咕都避讓一下,怎麼看都是對自己不信任,而且就是想讓他看到這份不信任,仇懷信臉色又青又白,求助地看向仇勁鬆。
“大哥哥,你們要是不想借直說就是了,何必要這樣?!自家親戚,還談什麼利息?!”
仇父也覺得尷尬,但是心裡也隱隱覺得江媽媽說的對,這“堂弟”嘴裡說的有些事情吧,確實不太靠譜。
“你這話說的,誰家錢也不是大水趟來的,我女婿有錢是我女婿的事,你這借的是人家二老的養老錢,能不慎重點嗎?人家從銀行裡把錢贖回來借給你,這人情賬不說,你不能還讓人家受損失吧?你都要砸鍋賣鐵供你家兒子讀書了,這一分利的利息都不肯給?你要借高利貸,五分利、七分利都有吧?”
江媽媽以前是物業公司的,嗓門大語速快,頓時懟的仇懷信話都接不上來。
“你要不願給利息也行,那這筆錢就得我們自己經手。你兒子是要讀哪個學校,去幾年,保證金多少存哪個銀行?我們陪你去,這錢當場轉給你,你當著我們麵存!”
江媽媽也退讓了一步。
“為了孩子前途嘛,我們都是當父母的,也都理解,隻要這事是真的,不要利息也行,不就是三十萬嘛!”
聽到這裡,仇媽媽也意會過來了,連連點頭。
“是是是,要不我們陪你去存吧?”
“算了算了,都是親戚一場,江媽媽說的也對,哪裡能讓親戚吃虧,一分利就一分利,三千的利息,到時候我連本帶利一起還給你們!”
仇懷信長長歎了口氣,“我也是沒人可借了,人窮誰都看不起,三十萬放誰家不是一筆老大的錢,誰會借給你?要不是我大侄子突然發達了,我都不敢上門給你們添麻煩。”
這話說的是既可憐又無奈,仇父仇母又心軟了,答應一定會把錢借他。
“那我打個欠條給你們?”
仇懷信期待地說,“今天轉賬行吧?”
“仇大哥錢還在銀行理財裡,贖回來得一天,你明兒帶著銀行卡來吧。”
江媽媽隨口說,“現在也不用打欠條,你明兒就坐在這,錢什麼時候轉賬到你的銀行卡裡,你收到錢了,再當著他們麵打。”
仇懷信一想著現在沒有收到錢,也確實不好打欠條,再加上仇父也承認錢今天是到不了賬的,明天才能給他轉,雖然有點不甘心,卻也不好再逼,約了還是明天這個時候上門。
他像是怕江媽媽再“語不驚人死不休”似的,連仇父仇母留飯的好意都沒答應,得了會借錢的承諾後就急急忙忙走了。
“這人太不對了,他兒子要出國讀書,他連學費一年多少都不知道?那還送個屁啊!”
仇懷信一走,江媽媽立刻板下臉來。
“彆是看你們二老好說話,專門上門來騙錢的吧!”
“這,這不至於吧?”
仇媽媽遲疑著說,“好歹也是親戚呢……”
“親兄弟為錢打架的事情還少了?”
江媽媽沒好氣地說,“我好不容易把他支走了,你們現在還坐著乾嘛?打電話打聽打聽他們家事啊?他們家兒子今年要去英國留學,總會有人知道吧?”
仇父仇母這才如夢初醒一般,連忙翻起通訊錄打電話詢問。
無奈問了一圈吧,幾乎沒什麼熟人知道他們家的事,本來就是爺爺輩兒的親戚,除了回老家做清明上墳,平時都難聚在一起。
仇懷信的兒子讀書似乎還好,但是有沒有能出國留學的水平,誰也說不清。
當地最好的高中是仇父仇母任教的中學,但仇懷信的兒女都沒有在他們學校,仇父也沒辦法跨校去問人家孩子讀書的事,問了一圈,隻問到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
比如仇懷信總是不著家,他老婆在外擺水果攤之類的。
最後,還是經過江媽媽提醒,仇複才從另外一個堂弟那裡,找到了仇懷信女兒的電話。
“這能行嗎?”
仇父拿著手機,有些為難地問,“你問他們家女兒關於他們家的事,她肯定是向著自己家裡說話啊。”
“我就看不慣他剛才那德行,什麼叫女孩子就不用讀書了?”
江媽媽冷著臉說,“現在問清楚也是好事,萬一他家真送兒子去英國讀書,一年光學費就二三十萬,可不要逼著他女兒賣腎才供得起?這書一讀幾年,他女兒有幾個腎啊?還是你們家準備就這麼一直資助了?”
“要真是要出國讀書,資助著,倒也不是不行……”
仇父思忖著兒子應該也會支持,最後還是拗不過親家母的催促,給仇懷信的女兒打了個電話。
電話一接通,仇父沒提仇懷信借錢,本著一位長輩關切的心態,問她有關仇懷信兒子去英國讀書的事兒,結果沒問幾句,他的臉色就變了。
“啊,準備複讀了?哦,那是要補補,他要願意來我們學校複讀,我肯定幫忙啊。”
仇父“嗯嗯啊啊”地應了幾聲,最後寒暄了幾句,掛掉了堂侄女兒的電話。
掛斷了電話,他抬起頭,艱難地說:
“她說他弟弟讀書成績不好,老師說了,要是再複讀一年,還有可能考上大學。這孩子倒是挺關心自己弟弟的,還問我能不能找關係把他弄到我們學校去複讀,要打點的錢,她這幾個月想辦法湊出來給我……”
一通電話,什麼都明白了。
明白過後,更加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