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然抱緊酒瓶,擰開瓶蓋喝了兩口。
差點被高濃度的辛辣酒味嗆到,但很快的,暖意便從喉嚨蔓延到肚子裡,等身體都變得暖烘烘,也就沒那麼疲倦乏力了。
拿著酒瓶疑惑的問道,“師叔,你怎麼還隨身攜帶著的有酒呢?還是這麼小半瓶,是甚麼時候準備的呀,哇,那大半瓶該不會是被你喝掉了吧。”
一律,“我以為你要問來的是哪個主人。”
趙然還不特彆清醒,聞言略愣了愣,“……也是啊,應該先關心這個的,哎呀,我腦袋裡麵好像有團漿糊,看到酒瓶就想到這個問題。
那師叔,剛剛來的是哪個主人啊?”
一律搖頭,“我不知道,這個得問你師兄。”
趙然就去看了停,恰好了停睜開了眼睛,滿臉的倦容,仿佛打個坐便累到極致。
看到趙然手裡的酒瓶,朝他伸了伸手,“趙然師弟,把酒瓶遞給我用用。”
趙然警覺的跳起來,把酒瓶往懷裡捂去,“師兄,你可不能因為睡迷糊了,就想著犯戒啊。”
說完警覺的往左右看看,生怕這話被旁人聽了去。
了停略愣,有點跟不上他的思路。
偏偏剛被陰氣纏身,消耗了太多的力氣,實在無力跟趙然分辨。
無奈的笑了笑,“好吧,也沒多大的問題。”
一律翻了個白眼,“酒不是隻能喝的。”
說著走過去,從酒瓶裡倒出些透明的液體來,在掌心裡搓熱了,往了停後脖頸下麵捂去,“好點了麼。”
貼到穴位上的掌心灼熱非常,脖頸後麵如同點燃了團火焰,熊熊燃燒著,從後脖頸暖到胸口,將纏繞在身上的陰氣驅散了去。
了停微微閉著眼睛,輕喘了口氣。
臉上仍籠罩著層淡淡的疲倦感,但看著要比剛剛要好得多,慢慢的點點頭,“緩過來了,多謝師叔。”
一律拍了拍他的光頭,低聲笑著,“你跟我客氣,當這聲師叔是白叫的麼。”
把酒瓶揣進了百納包裡,趙然在旁邊看得十分驚訝,“師叔,這拿酒來捂脖頸,是個甚麼原理啊?”
“取暖驅寒,被陰氣侵蝕過後,體內總會有片刻的陰冷感,沒事多曬曬太陽也就好了,如果著急的話,可以用烈酒或者辣椒,刺激人體的自我防禦係統,讓自己變得暖和起來。”
一律低聲解釋道,這些都是前輩們總結出來的常識,多給趙然他講講是沒錯的,轉頭去問了停。
“剛剛來佛堂的是誰,你知道麼。”
了停喘勻了氣息,神色平靜的撚著佛珠,“那人渾身的氣息陰森冰冷,應該是後院出來的雪公子盧晚陽,是死在暮冬的雪地裡,卻不是被凍死的。“
雪公子的實力強勁,渾身的陰氣濃厚非常,還自帶冰雪的凍傷效果,了停察覺到異常,不想被不知不覺的凍死在佛堂裡,自然要奮起反抗,卻被人直接摁在蒲團上。
拉鋸戰打了許久,幸虧他師叔出手將那人趕走,他才能夠從鬼蜮中脫離出來,消耗著實有些大,比起啥都沒察覺到的趙然可要累多了,說會話就得緩一下,喘兩口氣再繼續說。
“傳說盧晚陽是在新婚夜,被剛娶進門的心上人捅死的,那天是個大雪天,院子裡積雪有尺來厚,下人們將喝得醉醺醺的盧晚陽送到新房後,就先後都離開了。”
“等到次日清晨,盧家的人在雪地裡發現了他的屍體,是被他的新婚妻子用玉簪戳破心口,全神的血液流淨而亡,他的妻子早就沉黑跑了,不管盧家的人怎麼找,也沒找到人。
據說那院子裡麵的積雪,都被血液染成了鮮豔的紅色,隔了好多年都沒融化。”
趙然搖搖頭,滿臉認真的解釋著,“不可能,雪地裡的溫度多低啊,都是零下,就算是被戳破了心口扔到雪地裡麵,出血量也不會太大。
至少,不會把院子裡的積雪都染紅了,再說就算是新婚夜,院子裡肯定也有值守的下人在,哪有能悄無生息殺人拋屍,自己還能跑了的說法呢。”
了停笑著點點頭,“這是自然,都是些從彆人那裡聽到的傳說,真相究竟如何,我們也無從得知。”
總不能跑去找盧晚陽問,你當年到底是怎麼死的吧?
死因跟屍骨所在,都是厲鬼們最忌諱的,若真有人敢問出口,必定瞬間怨氣衝天,要動手殺人。
說完故事,了停力氣恢複了些。
撐著腿從蒲團上站起來,“咱們要不先出門去看看,等天色晚了再回佛堂來休息,師叔覺得如何。”
師叔覺得這提議甚好。
一律點點頭,看了眼地上還暈著的丁瑤和道士們,並沒有要喚醒他們的意思,“那走吧。”
趙然看著小金佛戀戀不舍,“咱們晚上回來,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了。”
嘴上雖然歎著氣,腳步卻沒有絲毫停頓。
緊緊跟著他們,低聲問道,“師叔,咱們現在去哪啊?”
一律想了想,“去後院找盧晚陽。”
他還沒搞清楚那個殘魂,跟他究竟有甚麼關係,總不能就那麼被雪公子卷去吞了吧,得去看看。
確定好了目的地,他們順著走廊往後院走。
並未遇到任何的阻攔,甚至都沒碰到其他來參加交流會的人,就那麼暢通無阻的、順利的走到盧晚陽曾經住過的院子。
跨過滿圓的月亮門,清淺柔軟的陽光被隔開,雪花如同柳絮般簌簌地往下落著,地麵上堆著厚厚的雪層,撲麵而來的就是冰雪世界的冰涼感。
寒風打著旋兒,刮的人臉龐生疼。
趙然在寒風中抖了抖,抱著胳膊搓了兩下,看著從自己嘴裡呼出來的白霧,滿臉的驚訝,“我的天啦,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六月飛霜!?
外麵還有太陽,怎麼到這就下雪了,哎呀冷死我了,師叔……”
他往前望去,看到前麵銀裝素裹,白茫茫、空蕩蕩的一片。
剛剛還站在他前麵的師叔,早已不見了蹤影。
趙然被這突發情況嚇了一跳,站在原地,神色倉皇的四處環顧著“師叔?!了停師兄?!你們在哪?”
沒人應聲,院子裡麵空蕩蕩的。
除了他自己的呼吸聲,雪花從空中落下來、拍打著雪地的輕微簌簌聲,再沒有其他多餘的聲響。
稱得上是寂靜了。
越是寂靜,趙然越是慌亂。
急躁的往前走了兩步,踏進了院子裡麵,鞋底踩得積雪“嘎吱”“嘎吱”的響,四處尋找一律的身影,“師叔!師兄,你們可彆嚇我啊。”
踏進月亮門裡,一律最先察覺到門內外的迥異環境。
伸出手指,接了兩朵慢悠悠飄落的雪花,晶瑩剔透的六瓣花朵落在掌心,很快便因體溫的緣故化作雪水,格外真實的冰涼觸感,讓他忍不住挑眉。
在原地稍作停留,踩著積雪慢慢往裡麵走。
院子裡種著許多常青的樹,雪花落在樹枝上麵,越發襯得樹枝更綠,積雪雪白,顯得很是清淨。
積雪很厚,但路是被清掃出來的。
鋪著碎石板的小路,從院門口逐漸的延伸到屋內去。
一律在院子裡沒看到有人影動靜,順著小徑走到窗戶跟前,安靜看著屋內的景象。
屋子裡燃著許多爐子,稍微靠近些許就能感覺到熱氣,跟院子裡麵的寒冷不同,著實溫暖的很。
有人穿著件輕薄的白色絲綢睡衣,坐在椅子上,垂著頭翻著手裡的書。
從他這個角度看去,能看到那人清瘦蒼白的脖頸,纖長的睫毛,以及漂亮到極致的、泛著紅痕的眼角。
冷淡的神情,卻透著種致命的誘惑。
真漂亮啊。向來看臉的一律真心感歎著。
仿佛是被他的心聲所擾,垂著頭看書的人略抬起頭,朝著門口的方向看了眼。
神色跟流水般,淺淺淡淡的。
眼神裡甚至還透著些厭惡和嫌棄。
露出的臉卻是極美,如同開在雪地裡白梅。
冷淡,寒涼,就算花蕊帶點顏色,也是冷清的。
開在寒冬的枝頭,被層層的積雪覆蓋住,簡直如同晶瑩剔透、巧奪天工的美貌。
哇。一律忍不住暗歎,真的是好好看。
這人是到目前為止,他見過的所有人當中,能夠排第二名的好看!
第一名當然是靳鳳羽,無人可超越。
就是有點瘦了,皮膚蒼白,身形瘦削,雖然不影響他的美貌。
可是看著,像是身體不怎麼好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病著,還是沒好好吃飯,嘖,真是令人心疼啊!
隨著那人抬起頭的動作,門口出現了個高大的人影。
那是個長相極為英俊的青年,黑色頭發剪得極短,肩寬腿長,滿身的貴氣,看打扮像是多年前的貴族公子。
青年站在門口,脫掉了沾染積雪的外套。
表情急切的大步走過去,伸長胳膊緊緊的將人抱了個滿懷,也不顧懷裡的人神色冷淡,跟隻脾氣溫和的大狗似的,將腦袋抵在那人肩上。
態度特親熱的跟人蹭了蹭臉頰,沉聲問道,“想我了嘛,阿隱。”
一律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卻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在哪聽到過。
屋內,兩人相互擁抱著站在那。
正當一律暗自感歎,這兩人居然還挺般配的時候,被抱著的美人開口了。
聲音是如冰似雪的冷淡,像是雪花落在掌心,化開那瞬間的冰涼,“你甚麼時候放我走。”
抱著他的胳膊猛地收緊,青年的眼神暗了暗,突然彎起了嘴角,湊過去親他的耳垂,順著白皙漂亮的下顎線往上,親昵的磨蹭著他的嘴角。
在臉頰上輕啄著,一下,又一下。
如同手裡捧著的是件稀世珍寶,怎麼親吻,端詳都看不夠。
很快便動了情,意猶未儘的親吻著他的嘴角,纏著他不放,聲音變得低沉嘶啞,“放你走,你想去哪?到誰的身邊去,抱歉呢阿隱,唯獨這點我做不到。
我不是跟你說過麼,有我在一天,你就彆想離開這院子、離開我身邊一步,你有空想這些有的沒的,不如跟我做點有意義的事,我會讓你高興的,好不好,嗯?”
一律,“……”我湊,玩兒囚禁的變態!
是我瞎了眼,居然會覺得你們很般配!?
屋內的冰雪美人被緊緊抱住,掙紮的力度微乎其微,很快就被拖進了內室,空曠的房間裡,響起些隱隱綽綽、但足夠令人臉紅心跳的喘息聲。
一律,“……”過分了啊!
乾啥呢,擱這兒虐狗呢這是!
彆以為我年齡小,就不知道你們在乾啥了啊!
那位雪公子費了大力氣,刻意在這院子裡布置了鬼蜮幻境,難道就是為了讓彆人聽他們的牆角?!
隻聽說過秀恩愛、死的快。
沒聽說過死了都要秀的!Tui!
他挽著佛珠,剛準備破出這個幻境,突然被旁邊伸出來的手拽了一把,腳底一個踉蹌沒站穩。
輕微的失重感中,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掌。
軟綿綿、滑膩膩的。
一律心下大驚,居然有人能悄無生息的靠近他,拽了他一把他還沒發現?!這可就有點嚇人了。
拎起百納包就朝人臉砸過去,半路上就被人抓住了,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哎喲,你這小暴脾氣,看清楚是誰了嘛,你就打人?!”
一律略有些驚訝,眨了眨眼睛,看著出現在麵前圓臉和尚,“師父,你怎麼會在這裡?”
圓悟更驚訝,瞪圓了眼睛,跟見鬼了似的看著他,“你、你、你怎麼能開口說話了?!”
一律,“……”唔,好像不修閉口禪的事,忘了跟他師父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