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岫抱著孩子,走得比平日裡要慢些,好在大家都往朱雀門去了,路上空蕩蕩,隻有行色匆匆的禁衛不時往來巡邏。她抱著小太子沿著禦街一直走,柳橋很快便出現在她們眼前。
紀雲岫正要放小太子下地,就聽到一聲怒叱:“你瘋了?”
紀雲岫還沒反應過來,懷裡倏然一空,原本環著她脖子的小太子已落入彆人手中。
小太子也沒反應過來。
等看清來人,小太子喊道:“舅舅?”
來人正是紀雲岫的兄長。他緊抱著認出他來的小太子,麵帶怒容地看向靜立原地的紀雲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怎麼敢這麼做?你知道被發現了會有什麼後果嗎?”
小太子懵懵懂懂地聽著紀家舅舅的話,下意識地看向紀雲岫,隻見紀雲岫安靜地立在那兒,仿佛孑然一身立於天地之間。他鼻子不由自主地發酸,眼淚又止不住地落下來,他掙紮著要下地:“舅舅,放開我,舅舅,放開我!”他想抱抱她,他想親親她,他想告訴她,他好喜歡她的。小太子哭著說,“放開我,舅舅……”
紀家舅舅緊抱著他,不讓他有半點掙脫的可能。
兩行禁衛已經把周圍圍了起來。
為首的禁衛走上前來,對紀雲岫說道:“上馬車吧。”見紀雲岫沒有反應,他頓了頓,補充道,“陛下下令今夜不許任何人出城,城門已經關上了。”
整條街已處於戒嚴狀態,城門也已落鎖,她想跑也跑不了。
紀雲岫轉過身,隻見兩岸燈火通明,在不遠處的花燈之下停著一輛不知什麼時候停在那的馬車。
紀雲岫神色平靜地走了過去。
小太子還在哭,聲音已有些啞了。
紀雲岫沒有回頭看他,提起裙擺走上馬車。她才剛掀開車簾,便被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扯入懷中。
霍暲冷聲吩咐:“回宮。”
駛出柳橋外一帶,車外依然熱鬨,馬車繞行了一會才遠離人聲鼎沸的禦街。
紀雲岫沒有說話,安安靜靜地靠在霍暲懷裡,聽著霍暲近在咫尺的心跳聲。
霍暲緊緊扼住她的手腕,像是要把她的手掐斷。
人就在他懷裡,他能嗅見她身上那獨屬於孩子的奶香味。他想起小太子每日都要喝些牛乳,這氣味怕是屬於小太子的,心中頓時湧起一陣暴戾。
“紀雲岫,他不是你的孩子。”霍暲厲聲警告。
紀雲岫抵在霍暲懷裡,沒有作聲。
小太子當然不是她的孩子,一國太子怎麼能是苟合而生的孩子。
這一點,早在他們把孩子抱走記到姐姐名下的時候她就知道了,他們說姐姐受過傷無法生育,他會是姐姐唯一的孩子,也會是大魏的太子。她生的總歸留著一半紀家的血,比彆人生的要好。
這種時候她終於又是紀家人了。
“紀雲岫。”霍暲冷聲喊她。
“是我不對。”紀雲岫倚在霍暲懷裡說道,“那一年,我不該去義州。”
她不去義州,就不會遇到他,不會纏上他,不會與他有那麼多牽扯。她興許會找到一個如意郎君,對方要是對不起她,她就去找阿暄,讓阿暄教訓他。
尋常人家誰敢招惹王爺,肯定一下子就被嚇住了,再不敢欺負她。
“過去全是我不對,可是,我已經改了,”紀雲岫仰頭與霍暲對視,他穿著繁複的禮袍,戴著隆重的冠冕,顯然剛在人前演著帝後情深的戲碼。她眼睛裡平靜無瀾,沒有祈求也沒有難過,仿佛隻是在陳述事實,“我已經不愛你了,你對我也隻剩下恨,為什麼不放我走?”
霍暲臉色難看至極。
是啊,她不愛他了,早在她嫁給霍暄、早在她悉心為霍暄謀劃的時候,她就不愛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