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聽到她走出了內室,有細碎響動,應是已經回了羅漢床上躺下,這次當是真的困了,躺下後再無翻動之音。
江觀雲千端萬緒。
回門的事唐薏整整惦記了一晚上,雖昨日睡的晚,可仍舊天不亮就睜了眼,比任何一次都麻利收整,待準備齊全時,天光才亮。
江夫人也讓周媽媽替她備了些禮,好歹親家一場,也總不能太不給唐家顏麵。
待唐薏走後,江夫人才入了筠鬆居,親自取了溫帕替兒子擦了臉,又絮叨了幾句,越說心疼的越厲害,不忍再瞧,唯一的法子就是逃避。
自打江觀雲潰倒以來,江夫人便開始吃齋念佛,以盼他能早日醒來,即便她對此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知母親前來,又是一通哭訴,他心裡更是酸澀不忍,無助可憐的母親撐不起一個家,亦保不了自己,知她處境,一如往江觀雲的心上紮刀子。好不容易捱到母親離開,誰料又迎來了兩個人。
這兩個人他再熟悉不過,一個是他房裡的丫鬟月珠,另一個是前院管事手底下的張毓。
亦是到了這般田地才知,這兩個人平日看似無大交集,卻暗中常做些苟且之事,如今這筠鬆居裡無可用之人,便是月珠當家,素日管著不讓旁人隨意入室,反而是由得這兩個人湊到一起在外間做些醃臢事。
天知曉這對狗男女到底是有多齷齪,唐薏才走不久,便急不可耐的招了情郎私會,好一通折騰。
江觀雲是個血氣方剛的男兒,未嘗此事,但因著這二人,已然覺著這種事惡心至極,巴不得自己當真暈的不曉人事,也比聽這二人田間野狗似的做派好太多。
這半年以來,他的確是經了許多汙濁之事,生不得,死不能,世間哪還有人比他還要慘。
兩個人舞獅似的歡騰許久,又說了幾多不堪入耳的情話,最後便聽那兩個人大膽入了內室中來。
他們對床榻內的江觀雲視若無睹,主子不在,月珠便越發隨意,乾脆坐到唐薏的妝台前,熟稔的拉開妝奩,入目皆是琳琅,各個精美,一想到這些都是屬於唐薏的,心裡酸嫉,隨手拿了隻耳璫在自己耳上照著銅鏡比了比,“這樣的好東西,可惜了。”
那張毓這會兒麵上的透紅尚未退去,一邊係著自己的腰帶一邊笑問道:“這位新夫人如何?”
“傻得很,就是一個鄉下來的土包子,什麼好吃好穿都沒見過,”月珠一邊鄙笑著,一邊得意忘形地換了另一隻耳璫來比劃,“我給她沏的是陳茶她都喝不出來,無論我說什麼,她都一味的應下說好,又傻脾氣又軟,聽說還讓二公子給罵了,若不是周媽媽來解圍,不知道鬨成什麼樣呢。”
月珠對此事隻曉其一不知其二。
“傻成這樣?”張毓詫異。
“可不是嘛,夫人不待見她,她又沒有腦子,往後有她罪受呢。”月珠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仿似已經盤算好往後這園子自己該如何當家作主。
張毓也跟著嘻笑起來,可月珠的臉色說變就變,頓時朝他翻了個白眼,恨自己命薄,“可是有的人啊,就算再傻,命還是好的,整日穿金戴銀,出身好就是不一樣,我這苦日子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瞧你說的,有我在,能讓你受什麼苦,”說著,身子又朝前貼去,緊緊貼住月珠的肩背胡亂貼麵蹭著,“這府裡傻的不光是新夫人,就連夫人的腦子也不算靈光,整日隻知道哭哭啼啼,家業都看不住,底下的人整日往外掏銀子她也不知道。”
“心裡連個數都沒有,憑賬房如何做,她便如何信。”
“那周媽媽也不知道嗎?”月珠探身問道。
張毓一甩袖子,“周媽媽大字不識幾個,掌管她身邊那幾個丫頭片子還成,賬房的事她一竅不通,賬也看不懂。”
更何況那不成器的老二江聞穀,明麵上眾人見他是主子捧著,實則私底下沒人拿他當盤菜。
隻知敗家,更不知家私幾何。
這對野鴛鴦的話中,江觀雲還得知,如今府中隨處是蛀蟲,還有人偷拿了府裡的東西出去賣,事關種種,近乎將他氣炸,從來都是清明冷靜的一個人,卻見著眾人私下欺負母親,毫無招架之力。
縱是切齒痛恨亦計無可施。
明明也算是夫妻,可心境全然不同,這廂江觀雲力有未逮,那頭唐薏卻因著和家人團聚而歡欣若狂。
不過按當朝規矩,回門當日不得見著娘家燈火,免得不吉利,到了傍晚未掌燈時,雖一家子都舍不得唐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