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扶腰拾穢)(2 / 2)

江月窈窕 綠藥 11963 字 6個月前

月皊紅著眼睛去拉母親的手:“阿娘彆趕我走。我好不容易才說通了三郎。您彆、彆再趕我呀……”

“我、我會安生的,不學話本裡爭風吃醋的小妾,等三郎娶了妻,我也會好好待主母。”她說著便哭出來:“隻有留在三郎身邊,我才能日日都看見阿娘……”

“我的傻孩子!母親總是要先一步去的,你們過得好,母親才能安心啊!”華陽公主便也落了淚,將月皊摟在懷裡。

月皊不願意聽這些話,將臉埋在阿娘的懷裡,貪戀地落淚。

·

翌日,華陽公主帶著月皊去了錢家。

錢夫人是華陽公主待字閨中時的手帕交。錢夫人嫁的不是很好,這些年日子有些苦,華陽公主沒少接濟她。

華陽公主帶月皊過來的時候挺早,正好趕上府裡的女眷來給錢夫人請安。

月皊已很久不出門做客,安靜地坐在阿娘身邊,悄悄打量著滿屋子的女眷。

華陽公主湊過來低聲解釋:“穿正紅那個是錢夫人的兒媳,其他過來請安的人有九個是錢老爺的小妾,還有七個是錢老爺兒子的小妾。”

月皊聽明白了,好多小妾!

她默默坐在阿娘身邊,聽著這一屋子的女眷唇槍舌劍。遲鈍如她,也聽得出來這些人每一句話都有深意。

後來,錢夫人的兒媳更是當眾給一個小妾一耳光。那小妾立刻跪下來,仍是被婆子們拖下去,跪在院子裡。

月皊眨眨眼,都沒反應過來這是為了什麼事情。

錢夫人讓她們都退下,隻留了兒媳。

華陽公主開口:“聽說修傑年前又納了兩個小妾?”

“隨他爹一個樣子。”錢夫人麻木地說著。錢家作風就這樣,她剛嫁過來時,沒少生氣。如今半輩子過去了,也折騰不動了。

“可還聽話?”華陽公主問錢夫人的兒媳。

“那是自然,不過賤妾而已,還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錢夫人的兒媳孫秀蓮順口說完,看向華陽公主身邊的月皊,不由愣了愣,一時摸不準自己是不是說了錯話。

如今誰人不知道江家曾經捧在手心的三娘子成了妾?

孫秀蓮求助地望向婆母。

孫秀蓮不懂,錢夫人卻明白華陽公主今日帶著月皊過來的用意。她給了兒媳一個安心的眼神,問:“怎麼調.教的?”

“老規矩,扒光了衣服先讓跪一晚上默默性子。然後不聽話的那個在我房裡先待一個月。扶腰拾穢的事兒先乾著。”

月皊懵懂地聽著,顯然並沒有聽懂。

華陽公主的目光落過來,心疼地握了握女兒的手。華陽公主帶著女兒又小坐了一會兒,就登上了回家的馬車。

車輿裡,月皊皺著眉還在琢磨著孫秀蓮說的話。

“是不明白嗎?”華陽公主反複摩挲著女兒的手背。今日帶月皊過來,讓她親眼去見、親耳去聽錢家那些小妾的醃臢事,她心口一直刀紮一樣的疼著。

她倒是寧願女兒永遠不懂,可是不行。以前月皊就是被她保護得太好,才會養成這樣純稚的性子。

月皊抬起眼睛來,單純地問出來:“扶腰拾穢是什麼呀?”

華陽公主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低低地開口:“男女主人行房事的時候,小妾在一旁扶著男主人腰,讓男主人更省力氣。待男女主人完事兒了,擦拭穢物收拾床榻。”

華陽公主輕輕歎了口氣。

月皊眼睫顫了顫,用一雙乾淨的眸子望著阿娘。良久,她嗡軟地“嗯”了一聲,慢慢低下頭來。

瞧著月皊那顆乾淨的心裡慢慢知道了汙臟事情,華陽公主反複撫拍著女兒的肩,心裡酸澀痛楚。

月皊和華陽公主回府時,剛好是要用午膳的時候。

江月慢溫聲開口:“明日去寺中參拜,廿廿今年可是要一起去?”

月皊低著頭,一口一口往嘴裡扒飯,並沒有聽見江月慢的問話。

華陽公主望了月皊一眼,道:“每年都覺得寺廟香火煙嗆人不帶她,今年一起去吧。”

華陽公主心裡明白月皊的自卑是自小讀書做事處處不如姐姐,便有的,隻是被很好的藏在了深處。如今身份落差,讓月皊藏在心裡的那份自卑越來越濃。今日帶月皊出去,華陽公主明顯感覺到月皊怕見外人。

可是日子總要繼續過,哪能一直怕見人呢?

月皊這才反應過來阿娘和姐姐在說什麼,她“哦”了一聲,低聲說了個“好”,繼續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吃東西。

江厭辭的目光落過來,多看了她一會兒。

“也好,咱們一家人一起去。”江月慢笑著說。她聲音溫溫柔柔,卻也帶著點沙啞。

“你的風寒還沒好嗎?”華陽公主詢問。

江月慢摸了摸前頸,輕咳了一聲,垂下眼睛來,柔聲道:“快好了,都不疼了呢。”

江厭辭忽然開口:“今日去府外,是有誰欺負你了嗎?”

華陽公主和江月慢對視一眼,望向江厭辭。江厭辭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正望向月皊。

“啊?”月皊愣愣地抬起眼睛,“什麼?”

江厭辭皺眉。

月皊反應過來,她緩緩搖頭,低聲說:“沒有的。就、就……就可能起早了,有點困……”

江月慢趕忙說:“那用了午膳後,去午睡一會兒。”

“嗯。”月皊乖乖點頭。她緊緊握著筷子,望著小碗裡的白米飯,忽然有點吃不下去了。

她正呆怔著,視線裡出現了一碟粉嫩的透花糍。以及推這碗粉嫩透花糍過來的骨節分明的骨指。

華陽公主沉默地看著這一幕。

月皊呆呆望著這碗透花糍好一會兒,才放下手裡攥著的筷子,捏起碗裡的小勺,開始吃透花糍。

這是她吃過的,最不甜,最難以下咽的透花糍。難以下咽地讓她有些吃不下去。她吃了幾口就放下了勺子。

她抬起臉來,是一張乖巧的笑靨。

“我吃飽了。好困,我去躺著啦。”

江月慢早就覺察出了月皊的不對勁,詢問的目光望向華陽公主。華陽公主拉拉月皊的手,忍痛微笑著:“去吧,多睡一會兒。”

雖然月皊最近兩晚都睡在華陽公主的榻上,可華陽公主已派人給她收拾出了一間屋子,就挨著華陽公主的寢屋。

月皊蔫蔫地進了房中,連鞋子也沒脫,蜷縮著側躺在床榻上。

她聽見了推門聲,卻連睜開眼睛看一看是誰都沒有力氣。

腳腕被握住時,月皊才驚訝地睜開眼睛。她看見江厭辭坐在床邊,正在給她脫鞋。

江厭辭望過來,繼而溫暖的掌心覆過來,覆在月皊的額頭上。

“生病了嗎?”他問。

“嗯。”月皊低低地嗡聲應著。

掌心的溫度卻並不燒。江厭辭俯身,更靠近她,問:“哪裡不舒服?”

她像被抽了精氣神一樣呆呆地望著他,乾淨明澈的眸子裡映出他的身影。

江厭辭忽然覺得她像一件玉器珠寶,精致美好又極易破碎。

月皊慢吞吞地抬手,將手心貼在自己的心口。

江厭辭注視著她的動作,深沉的眸中浮現幾分不解。

月皊搭在心口的手又慢慢抬起,輕輕地攥住了江厭辭的衣襟。

江厭辭抬眼,視線重新落回月皊紅紅的眼睛上。

“如果我聽話,也要那樣嗎?”月皊開口,前半句還語氣平緩,後半句就帶了哽咽。

江厭辭眼睜睜看著眼淚從月皊眼角滑落,落於枕上。他問:“月皊,誰跟你說了什麼難聽的話?”

“扶、扶腰拾穢……”月皊一下子泣不成聲。

她眼前忽浮現了些畫麵。

難堪和恥辱皆在其次,月皊心裡被一種她自己也不理解的悲傷淹沒。

畫麵裡的三郎抱著另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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