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咬人)(2 / 2)

江月窈窕 綠藥 11723 字 6個月前

馮嬤嬤在一旁勸:“您可得注意著身體,哪能這麼耗呢?”

啟程回京前,華陽公主還大病了一場,病勢洶洶地有些唬人。如今雖然沒大礙了,這藥卻一直沒斷。

華陽公主歎了口氣,道:“我都這把年紀了,本就沒幾年活頭了。”

“呸呸呸。”馮嬤嬤趕忙說,“公主胡說什麼呢,您可是風華正茂著!”

華陽公主笑笑,沒接這話。

如今她越來越容易疲憊,時常有力不從心之感。自己的身體自己明白。若不是三個孩子每個都讓她心碎,她還不能倒下這個念頭支撐著,她倒也想就這麼去了,落得個清淨,也能和江眠風在地底下團聚。

可是現在顯然還不是時候。她隻能硬撐著。孩子被換是她的疏忽,她已經失職了一次,哪敢再撒手不管。

“月慢歇下了?”她問。

馮嬤嬤點頭:“按您吩咐的,最近一直派人盯著。縣主除了將之前和楚家那小子走動的信件、禮物都會燒掉了,便沒有再做什麼了。楚家果真派人送了帖子想請她過去小坐,被縣主拒絕了。”

“月慢那性子……”華陽公主眉宇間略顯犯愁,“她越是什麼都瞧不出來,我心裡越是擔心。就怕她不聲不響,最後鬨個什麼事情出來。”

“縣主知書達理,自小就格外懂事。公主寬寬心。”馮嬤嬤寬慰著。

華陽公主搖頭。她寧願大女兒哭鬨過,也好比這樣不聲不響,更讓人擔心。

“明後日楚家應該就會上門了,讓門房攔著不準進,不必客氣。”華陽公主冷哼,“我就不信這小子胡鬨楚家人都不知情,知情而不攔,那就彆怪我遷怒!”

顯然,華陽公主是不滿懲治楚嘉勳一個人的。

“蘇大人那邊已經支會過了。”馮嬤嬤道,“這年還沒過完呢。朝中官員調動總要些時間,公主莫急。時辰很晚了,您也該歇著了。”

“廿廿來了沒有?”華陽公主問。

“三郎身邊的孫公公過來了一趟,說三娘子宿在那邊了。”

華陽公主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她忽然問:“這幾日你瞧著三郎對廿廿如何?”

馮嬤嬤立刻說:“那肯定是好啊!”

華陽公主反複回憶著這幾日江厭辭的衣著打扮,不太確定地問:“依你看,三郎是個喜歡權勢的人嗎?”

這話,馮嬤嬤便沒有立刻接了。她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是人皆有私心,權勢也沒人不愛,隻是深淺不同罷了。三郎以前在外麵吃了那麼多苦,如今回到了金窩窩卻沒見到半分揮霍奢用之舉。依我看,三郎就算在意權勢,也沒有那麼深重。”

華陽公主沉默地撚著腕上的佛珠。

雖說她教月皊莫要有從一而終的念頭,可這世間對女子太過苛刻。若能守著一個人一生,何嘗不是最好的結果。

華陽公主偏頭痛的毛病又犯了。可她在陣陣頭疼中,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這主意有些殘忍,也有很大的風險。還要賭一個男子對一個女人的心。

馮嬤嬤問:“公主,要將三娘子喊回來嗎?”

華陽公主緩緩搖頭,她有些疲憊地輕歎了一聲,道:“以後也不用請,廿廿若再宿在厭辭那裡,隨他們。”

馮嬤嬤琢磨著華陽公主的用意,跟著皺了眉。

·

宮中。

已經很晚了。皇後的宮中卻亮著燈。皇後剛和李淙拌嘴了幾句,如今氣憤地坐在那裡,盯著立在一旁的李淙,臉色難看極了。她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思。明明她為了爭權,在這宮中一時也不肯放鬆警惕,手染鮮血做了多少凶險事?

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誰?

可是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居然因為一個女人引了舊疾。這大過年的,太醫不斷往東宮跑,聖上已經過問了多次。

身為儲君,身體的健康是多重要啊!

“您要是對她不滿,自可對我說。何必答應了我再做手腳?”李淙問。

“哈。”皇後冷笑,“本宮答應你什麼了?你說你要江月皊,本宮說好,可本宮沒說準她太子妃之位!你要是想要她,可以從教坊裡將人接到身邊拾弄著。一個血統不正的人,本宮不過吩咐下麵的人一起抓了,這有什麼錯?就算到了你父皇麵前,這也是維護血統之舉!”

李淙麵色蒼白著。他一直知道自己的母後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呢。可越長大了解得越深,他越來越對母後的涼薄狠心覺得心驚。

甚至,母後做的那些事情,在他眼中是有違良心道德的。

這吃人的皇宮,越來越讓李淙心涼。他深吸一口氣,壓了壓心口一陣陣的疼痛,再壓下想咳的衝動,俯身:“兒子告退。”

皇後將臉偏到一側,不理會。

母子兩個都十分不理解對方。

“皇後娘娘莫要動氣了。”秦簌簌捧了茶,遞過來。

她抬起眼,望向李淙離去的背影,慢慢勾了唇。

正如皇後所言,她隻是不想月皊成為太子妃。所以讓月皊遭一遭苦,失了身份再有那樣的經曆,日後必然不能爬上去。至於之後李淙是不是要再把這個女人弄到東宮裡當個玩物養著,她根本不在意。

秦簌簌很明白這一點。

皇後不在意太子日後會不會再將月皊接回身邊,可是她在意。

太子哥哥本來就喜歡月皊,月皊再因為皇後遭受磨難,喜歡加上愧疚,這豈不是讓那個姑娘牢牢烙在太子哥哥的心上?

這可不行。

所以秦簌簌在太子哥哥回京之前,給月皊挑了個男人。太子哥哥這樣講道義的人,應該不會掠奪旁人的小妾。何況還是江厭辭,這怎麼說,也勉強算得上是臣之妾了。

秦簌簌告退,沿著紅色的宮牆款款往回走。一盞盞宮燈在微風之下輕輕搖晃,將她纖細婀娜的身影拉得綿長。

她軟綿綿地打哈欠,心裡帶著些愉悅。

雖然她愛極了皇後之位,為權爭,可她也是真的喜歡太子李淙。她一想到李淙臉色蒼白地咳著血,那種高不可攀又羸弱的模樣,讓她心動地想要將這樣乾淨美好的太子哥哥綁起來,好好疼愛一番。

秦簌簌唇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隱隱帶著幾許瘋狂之意。

·

天光大亮已不知有多久,遠處的枝頭麻雀聲隱約傳進月皊的耳中,將她叫醒。

她迷迷糊糊地顫了顫眼睫,人卻還是不肯從溫暖的睡眠中蘇醒過來。

又過了好一會兒,胯側殘著一點隱隱約約的疼,月皊慢慢醒過來,反應遲鈍地發現匕首抵著她的腰下。

月皊睜開眼睛,眉心蹙著。視線裡,是床榻裡側的牆壁。昨天晚上的記憶慢慢回歸,她逐漸想起來昨天晚上最後的印象是江厭辭不讓她轉過去。她慌張地閉上眼睛,連亂看他的影子也不敢。不知過了多久,她便睡著了,一直到現在。

難道她昨天晚上沒有整理衣衫就睡著了?這個念頭讓月皊驚了。她立刻朝著床外側轉身。隨著她轉身的動作,抵著她的匕首跟著輕劃過她半圈。最後停下時,月皊身子僵住,江厭辭也在一瞬間睜開眼睛。

兩個人麵對麵望著對方。

好長好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許久之後,江厭辭先開了口:“轉過去。”

“哦……”月皊遲鈍地慢吞吞點頭,卻並沒有立刻轉身。

江厭辭稍等了片刻,見她還是一動不動,握著她纖細的肩,將人轉過去。

然後江厭辭下了床。

月皊先是聽著身後江厭辭整理衣物的聲音,緊接著是走路聲,再然後是開櫃子的聲音。

他在乾什麼呢?月皊忍不住去想。

江厭辭走回床榻,將月皊的一套乾淨新衣服放在床頭。他說:“我上午出府去給你辦戶籍,不知何時會回來。若回來得早,下午帶你去白家一趟。”

“好。”月皊聲音小小地應了聲,聲線裡還殘著沒有睡醒的困倦之意。

直到江厭辭走了出去,月皊都沒有轉過身。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有了動作。她拉動被子,將自己的頭埋進去。

她在被子裡嗡嗡地哼哼了兩聲,又軟綿綿地抱怨:“怎麼總是臉紅啊,也太沒出息了嗚嗚……”

開門聲讓月皊的哼唧嗚咽聲戛然而止。埋首在被子裡的她,竟瞬間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覺。

江厭辭輕咳了一聲,道:“我回來拿你身契。”

他走向桌子,拿了遺忘在上麵的身契,轉眸望向床榻,眼底浮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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