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我在你身邊,你怕什麼?...)(1 / 2)

江月窈窕 綠藥 9603 字 3個月前

第七十二章

最初開始調查皇後時, 李淙心裡存了很多不信。或者說,他是出於打消自己疑慮的想法才開始調查皇後,可是李淙沒有想到越深查, 越是脊背生寒。

“殿下,天牢裡濕氣重,您身體要緊,不宜久待啊。”小春子苦口婆心地勸著。

李淙望著關押在牢房裡的乾瘦男人, 病弱的蒼白臉色越發血色難凝。

難道生養自己的親生母親當真是有那樣一顆蛇蠍般的心腸?

李淙那顆疼痛的心逐漸千瘡百孔。

古有父債子還, 何況母後做的那些事情他正是受益者。他無心殘害他人,卻在不知不覺中手染鮮血罪孽深重。

李淙垂在身側的手,微微地顫。

背負罪孽的惡感, 壓迫著他, 讓他喘不上氣,甚至讓他憎恨起自己的存在。

·

月皊坐在車輿的角落裡。她垂著眼睛,默默聽著車輿外麵的熱鬨喧囂聲。

自上了馬車,月皊就一直低著頭, 沒有去看過坐在對麵的江厭辭。

她心裡清楚兩個人已經沒有關係了。

月皊不由想起第一次與江厭辭同坐一輛馬車時的緊張和窘迫, 那一次是江厭辭帶她出門買衣服,馬車裡還有旁人。一時間, 一次次與江厭辭同乘馬車的場景接連浮現在月皊的腦海中, 她慢慢將兩個人這段時日的相處也跟著回憶了一遍。

不過沒多久,月皊就沒有再回憶兩個人的過去,甚至也忽略掉了此時此刻的情景,滿心都想著一會兒要見到二嬸娘的事情。緊接著,她就會想到自己慘死的生母。母女連心, 縱使從未見過,一想到親生母親的慘死, 她心裡就開始難受。

馬車裡的小方桌上放了一個盒子,裡麵是她準備的紙筆。

至少,她得知道親生母親的模樣,描出一張畫像來。

馬車拐彎時,也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個頑皮孩童。

“籲——”車夫急急拉住馬韁,讓兩匹拉車的駿馬高高揚起前蹄來,將前進的步子生生止住。

馬車及時停了下來,沒有踩踏到頑皮的孩童,可是卻車身劇晃了一番。月皊朝一側跌滑而去,幸好江厭辭伸手扶了她一把,才沒使她跌到地上去。

月皊望著江厭辭握過來的手,聲音低低的說了句“多謝”,便悄悄使力氣將自己的手腕縮回來,她重新坐好,低著頭,整理著裙擺。

江厭辭緊抿著唇,臉色發沉地將臉偏到一側去。

“實在是不好意思!”孩童的父親跑過來,點頭哈腰地衝車夫表達了歉意,然後立刻抱起自己的兒子,一邊罵罵咧咧地打他的屁股,一邊離開。

車夫低聲抱怨了一句,又回頭望向車廂的方向,殷切地詢問可否安好。

“趕路。”江厭辭聲音發冷。

車夫一聽江厭辭這語氣可不太好,也不敢再多說,立刻揚起馬鞭,快馬趕路。

車夫聽出江厭辭的語氣不善,月皊自然也聽見了。自坐進馬車,她這才第一次抬起眼睛來,悄悄望向江厭辭。

江厭辭望過來,她又迅速低下頭,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隻相互撥弄著的指尖兒顯出一點慌亂。

江厭辭凝視了她片刻,視線下移落在她相互撥弄的手指上。許是他目光太過灼烈,月皊感受到了。她纖細的手指頭僵了僵,悄悄將手背到了身後。

又在背後,動作不自然地輕勾著。

馬車終於在天牢前停下。江厭辭先起身,跳下了馬車。月皊緊跟著鑽出車廂,卻在下車時愣住了。

車夫看著江厭辭立在原地不動,沒有要扶月皊的意思,也愣住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月皊每次下車馬都是被江厭辭抱下去的,時日久了,車夫出行時就不再帶腳凳。這沒了腳凳,江厭辭又不扶的話……

車夫疑惑又擔憂地望向月皊。

月皊垂在身側的手攥了攥裙子,另一隻手扶著車壁,小心翼翼試探著邁出一隻腳,然而那隻腳剛懸,兩匹馬隨意踩了踩馬蹄,馬車細小的晃動驚得月皊立刻將探出去的腳縮了回來。

她抬起眼睛望向江厭辭挺拔的背影,咬咬牙,把心一橫,儘量忽略掉腿軟,硬著頭皮直接踢下去。

摔不壞的……

月皊的雙足還沒有碰到地麵,腰身已經被江厭辭單手緊緊箍住。她睜開眼睛,望著近在咫尺的江厭辭。

“你跳崖呢?”江厭辭沉沉瞥了她一眼,將她放下。

月皊臉上一紅,被說的有點羞愧。雙足剛碰到地麵,她輕輕推了下江厭辭的肩頭,便從江厭辭懷裡退開,垂下眼睛,動作生澀地整理了衣裳。

江厭辭轉身往天牢去,月皊急急跟上去。

天牢裡陰森森的,伴著很濃鬱的血腥味兒。

月皊瑟縮了一下。

牢房裡有著她很多非常不好的記憶。她無憂長了十七年,一遭遇難,進的第一個可怕地方就是牢房。

天牢比起當初關押著她的牢房更要可怖,潮濕的地麵上時不時就能看見或新或舊的血跡。

天牢裡很黑,隻間隔很遠的地方在屋頂懸一盞不甚明亮的燈。

光線暗時,月皊的眼睛就不太好,何況她對牢房本就心存了恐懼,走得磕磕絆絆。不知道踢到了什麼東西,頓時一陣鐵鏈嘩啦啦的聲響,她嚇了一跳,臉色蒼白的咬住自己的唇。

她垂放在身側微微發顫的手忽然被人攥住,月皊微怔,繼而指背上傳來了熟悉之感。

江厭辭將她冰涼的指尖握在手裡,略放慢腳步,走在她身側,垂目望她,沉沉低聲:“我在你身邊,你怕什麼?”

月皊心口升起莫名的情緒,像一汪春水溫柔淹沒她畏懼的心。恐懼逐漸消散,轉而被溫暖包裹著。

她輕輕點頭,也不知道江厭辭有沒有看見。

“前麵就是了。”獄卒指路。

江厭辭這才鬆開月皊的手,道:“去吧。我一會兒回來接你。”

他並非要離開天牢,而是要去跟行方便的官員支會一聲。

月皊點點頭,有些依戀地望著空了的手。她轉身,在牢房前蹲下來,望著裡麵蜷縮在枯草上的江二夫人,急急喚:“二嬸娘!二嬸娘!”

江二夫人本就沒有睡著,聽見月皊的呼喚,她又躺了一會兒,才不情不願地坐起身。

曾經享受過那般的尊貴,一朝成為階下囚,又判了死刑。江二夫人整個人都很恍惚,也不清楚過去的榮華富貴是一場夢,還是如今非人的境遇是一場夢。

“二嬸娘!二嬸娘!二嬸娘……”

江二夫人終於轉頭望過來,望向蹲在牢房外麵的月皊。

自出事以來,江二夫人一直被關押在牢房裡,不停地提審問案,又從一個牢房押進另一個牢房。從高處跌下來,所有曾經的親朋儘數避而遠之,生怕沾染上任何關係,被連累。

這麼久了,月皊竟是第一個來看望她的人。雖然江二夫人心裡很清楚月皊根本不是為了看望她,而是為了詢問她生母的情況。可即使知道,江二夫人也因為終於見到了熟悉的麵孔,那死水一樣的心境略微起了些波瀾。

看見江二夫人終於肯理她了,月皊鬆了口氣。她誠懇地開口:“二嬸娘,你可不可以多告訴我一些我親生母親的事情?她家在哪裡,還有沒有旁的親人?”

江二夫人沉默地回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