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新帝)(1 / 2)

江月窈窕 綠藥 12923 字 3個月前

第一百零五章

李漳掃了一眼微生默手裡提著的東西。那是一個沒有蓋子的木箱, 可見裡麵的河燈。

“離娘折的?”李漳問。

李漳望著微生默手裡提著的東西,並沒有注意到微生默望向他的目光有些複雜。

微生默移開落在李漳身上的目光,望著手中提著的河燈, 溫聲解釋:“她閒來無事喜歡折河燈,這次我來長安,她沒有跟來,便托我將這些河燈帶來玉瀾畔放到水裡去。”

李漳隨口問:“河燈是有什麼特殊寓意?祈願?”

“是。”微生默解釋, “在我們姚族, 河燈的祈願之意比中原要濃很多。她小時候跟在她母親身邊時,我與她母親分彆兩地,她母親便折了許多河燈。她看在眼裡, 也跟她母親學了疊河燈。”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沿著玉瀾畔走著。

微生默在一片靠水略低處停下來, 他將手裡提著的河燈放下來,道:“不陪殿下了。”

李漳頷首,卻沒有繼續往前走,佇立在一旁, 看著微生默如何將一盞盞河燈放在水麵。

為女兒圓心願, 微生默做得很耐心。不多時,這一片水麵上便飄滿了河燈, 隨著輕漾的水麵搖晃著慢慢朝下遊遠去。

李漳望向微生默, 笑道:“倒是個慈父,有耐心幫女兒放這麼多河燈。我若有個女兒,也未必有這樣的耐心。看來父女團聚,情誼深厚,她那個性子才會麻煩你幫忙放這麼多河燈。”

“不是。原先她折河燈的時候是打算這趟同我一起來長安, 想自己放的。”

李漳望著水麵,默了默, 才問出來:“那為何沒跟你同來長安?”

微生默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有事情耽擱了。”他胡亂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

最後一盞河燈放進水中,微生默站起身來,和氣道:“天色不早了,微臣這就要回,不陪殿下了。夜裡風寒,殿下也不要在河畔太久。”

李漳頷首。他側身立在玉瀾畔,目送著微生默遠去。待微生默的身影看不見了,他才轉身,沿著玉瀾畔繼續往前走,走了沒多久,就到了微生黎以前的那座畫舫。

她離開這裡了,這畫舫卻被李漳買了下來。

李漳去以前微生黎常光顧的酒館買了一壇酒,登上畫舫,獨自對月飲酒。酒過半壇,他扯了扯衣領向後倚靠著,身上有了些乏意。

隻是再也不會有人從雕花屏後婀娜走來,幫他垂腿捏肩。

李漳推動椅子再往後挪一挪,更靠近窗口吹吹夜風散酒悶。他目光隨意一瞥,看見挨著舫壁的一排木櫃縫隙裡有一隻河燈,他將那隻不知何時被遺落在那兒的河燈撿起來。

若還完好,他當會幫她放進水中。可惜這隻河燈落在櫃子的縫隙,已經變了形。

“可惜了。”

李漳捏著這隻被壓壞的河燈看了一會兒,又隨手將它拆了。一個小小的硬紙片忽然從層疊的河燈中掉下來。

李漳彎腰去拾,指腹撚著硬紙片翻過來。

方方正正的小紙片上,秀麗的字跡寫著兩個字——朝鴻。

朝鴻——朝陽下高翔的鴻雁。朝鴻,這是李漳的小字。

李漳捏著紙片,長久地凝視著上麵那秀麗柔和的字跡。他又忽然起身,快步走下畫舫,沿著來路往回走,直到到了微生默放河燈的地方。

一盞盞河燈隨著水流往玉瀾下遊去,早已遠離了河邊。李漳一步一步,緩慢走進水中,直到水麵及腰,他在圓月的倒影裡終於撿到了一隻河燈。

李漳將河燈拆了,果然在裡麵看見了同樣寫著他小字的紙片。他再往前走,又撿起了幾隻河燈一一拆了,每一隻河燈裡寫下的名字,都是他。

李漳忽然想到很久以前的一日。他將離娘的長發一圈一圈繞在指上把玩,帶著幾分酒後的微醺,問她:“救你不過舉手之勞,怎麼就惹得你一往情深了?離娘,你用情太重,我李漳可承不起。”

“殿下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可又怎麼會僅僅因為相救之恩。”

“比如?”他問。

“殿下是雄鷹,是鴻鵠,心中有抱負,有大誌。如此的殿下,怎能不讓人心動。”眉目傳情的美人,眼裡有一汪瀲灩春水,比月下搖曳的月光還要動人。

李漳長指收攏,握緊了安靜躺在掌中寫著他小字的紙片。遠處的河燈已濕透。他望著那些遠去的沉浮河燈,第一次不確定讓她離開是不是真的對她好。

·

月皊與江厭辭徹夜未歸,以江厭辭的外衣為鋪,相擁歇在月下。天光大亮,朝陽的柔光灑落在兩個人身上,江厭辭先睜開眼睛,垂目望向深眠在他懷裡的人。

片刻之後,他移開目光仰望向頭頂晨曦散散的發白天幕,偶爾有飛鳥無聲掠過。他一動不動,等著月皊醒過來。

月皊睡著時唇角翹著,滿足又安逸。可是當她從江厭辭懷裡徹底醒過來之後,她眨眨眼,反倒是哼哼唧唧地哭了出來。

她坐起來,低著頭,雙手捧住自己的臉,小聲地嗚咽著。

江厭辭因她這舉動莫名其妙,趕忙坐起身,握住她纖柔的肩膀,問:“怎麼了?做噩夢了?”

月皊搖頭,又不高興地輕哼了一聲。

江厭辭皺眉,問:“那是怎麼了?”

月皊不回答,也不理他,仍舊用雙手捂著自己的臉。江厭辭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將她的一隻手拿開。見她眼睛紅紅的,小嘴癟著,似乎很委屈的樣子。

江厭辭再望一眼她的眼睛,確定她至少沒有吧嗒吧嗒掉眼淚。

“那是怎麼了?”江厭辭再次問。

月皊忽然抬起眼睛瞪了他一眼,再哼一聲,嘀咕:“壞人!”

江厭辭琢磨了片刻,問:“昨晚把你弄疼了?”

“不要說了……”月皊站起身來,整理著身上皺巴巴的衣裳。

江厭辭仍舊坐在遠處,他打量著月皊悶悶不樂抻衣裳上的褶皺,問:“總不會是因為衣服被弄壞了。”

月皊嬌軟的雙唇磨蹭著,似要開口,又瞬間抿了唇,仍舊不吭聲。

江厭辭站起身來,手掌撐在月皊的後腰,用力一帶,就將她圈在自己的懷裡,他拍拍她的屁股,沉聲道:“說話,到底為什麼不高興。”

月皊不說話,他就又拍了一巴掌。

月皊抬起眼睛來,微瞪著他,惱聲:“你又打我!”

說著,她竟然嗚嗚哭了起來。這次不僅眼睛紅了,而是迅速有眼淚蓄進眼眶中,一顆又一顆淚珠兒便接二連三地滾落下來。

江厭辭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俯下身來,與月皊平視,指腹撚過她的眼下,給她擦眼淚。

“彆哭。”江厭辭儘量壓低了聲音拿出哄人的柔和語氣來,“彆哭了,你是怎麼不高興了儘可跟我說。”

說著,江厭辭湊過去,輕輕地去吻她濕漉漉的眼睛。不成想他這動作,反倒讓月皊哭得更凶了。她用力推開江厭辭,不停地掉眼淚,卻不像真的與江厭辭置氣的模樣,反倒是將臉埋在江厭辭的懷裡去哭。

“不可以了,以後都不可以了嗚嗚嗚……”

江厭辭聽得一頭霧水,不得不問:“什麼?什麼不可以?”

“嗚嗚怎麼可以在外麵,在水裡、在草地上、在樹上……嗚嗚嗚……”月皊哭到打嗝,“好人家的姑娘是不會這樣的嗚嗚嗚……”

江厭辭這才聽懂了。他下意識反問:“可是你昨天晚上不是很開心嗎?”

“嗚嗚嗚……”月皊用哭聲回答了他。

江厭辭立刻閉了嘴,再點頭,道:“好,以後絕不在室外。”

月皊將臉埋在江厭辭的懷裡,小聲地哭了一會兒,儘量把腦子裡關於昨天晚上的記憶扣出去。

待月皊不再哭了,江厭辭才拉著她朝溫泉走過去,用暖暖的溫泉水給她洗一洗哭花了的小臉。因為哭了一場,月皊的眼睛紅紅的,雙靨也紅紅的,楚楚不可憐,更可人。

江厭辭望著她眼睫上沾著的不知是眼淚還是水珠,忽然就湊了過去。月皊嚇了一跳,腳踝一歪,人直接跌進了身旁的溫泉水中。江厭辭用力一拉,可岸邊濕滑,沒有把月皊拉上來,反倒自己也被帶進了溫泉水裡。

跌進水中的刹那,月皊第一個想法就是身上的衣服要濕透了!他們可沒有帶備用的衣裳!

後來……

江厭辭尋來了些乾柴,生起火來。又找了合適的橫木架起來,然後把兩個人大部分衣裳掛在橫木上烘乾。

月皊抱著膝縮在江厭辭一旁,望著東升的旭日,努力安慰自己今天應該是個大晴天,太陽應該很快就能把他們的衣裳烘乾。

“把你身上的小衣也脫下來。”江厭辭道。

“不要!”月皊言辭拒絕。

江厭辭頓了頓,再道:“這樣濕了。縱使一會兒將外衣烘乾穿上,裡麵的小衣會把外麵的衣裳濕透。”

月皊揪著個小眉頭,有一點被江厭辭說動了。

江厭辭才換上撫慰的語氣,道:“這處溫泉在深山裡,鮮少有人知。昨天一整晚不是都沒什麼人?”

說著,江厭辭主動去解月皊身上的小衣和小袴。月皊哼哼唧唧了兩聲,不情不願地讓江厭辭將她剝了個乾淨。身後忽然有響動,月皊立刻雙手抱胸回過頭去,看見一隻野兔從葳蕤的叢草中跑過,這才略略鬆了口氣。

她小心翼翼地朝江厭辭再挪了挪,到最後直接坐在江厭辭的懷裡,將自己的前身儘數埋在了江厭辭的懷裡。

江厭辭垂眼,望著縮在他懷裡的雪身。月色下,她皎白的身子仿若即將騰雲而去的仙子。朝陽下她的身體卻是另一種瑩白,好似發著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