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隨垂眸,在腦海中過了遍最近發生的事兒。一閉上眼,浮現出的全是小姑娘的臉。
是聽說他的腳不能比賽,氣得像隻河豚要衝上去和人乾架的模樣。
是聽見有人說他的不好,一本正經選擇相信他與彆人辯解的模樣。
是比賽過後拉著他去看顯示牌最高點,說你隻管往前衝時的模樣。
賀隨低下頭,不自然地抬手蹭了蹭嘴唇,“對我,挺好的。”
林榿抽出一張白紙,在上麵畫上幾個字,“對你挺好,今年多大?”
“大一,剛成年。”
“那她對彆人好嗎,就是除了你之外的人。”
賀隨思忖片刻,淡淡回應他:“好吧,挺善良的小孩兒。”
林榿一拍桌子,瞬間得出結論:“這明顯是小朋友涉世未深,隨時隨地散發善意,賀隨你這老狗比竟然看上剛成年的小姑娘,有沒有點兒道德心?”
賀隨眸光漸沉,將他的話從嘴邊過一遍,咬字清晰重複:“道德心?”
他的聲音太冷,像夾著冰碴子,林榿默默咽下後麵的話,換了種說法,“.......不然?人家十八歲,什麼事兒都沒經曆過呢,你就準備下手,簡直禽獸不如!”
賀隨以沉默打斷兩人無意義的談話,隨後一言不發走出宿舍。他沒走遠,拉開大陽台的門走進去。寒風肆虐,吹得人眼眶發澀。
過往二十年從未有過的情愫來勢洶洶。
他雙手抵住欄杆,低頭很輕的笑了聲。
一想到未來她可能會遇見許多人,遇見許多比他還要好的人。
他就忍不住,想當次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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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長和網友約在北苑餐廳二樓的咖啡廳見麵,陸皎皎出於好奇想跟著去看看,又不敢一個人跟蹤,舍長走後沒多久開始求薑稚月陪她一塊去。
薑稚月仰麵朝天,拉起被子蒙住頭,蒙住所有的頭發,不允許一根頭發絲暴露在外。
陸皎皎軟磨硬泡:“稚月,你想想萬一茵茵見的是人妖呢,萬一是個用變聲器的女裝大佬!茵茵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薑稚月想起上次衛生檢查在賀隨宿舍見到的那台變聲器,猛地坐直身。
現在校園貸層出不窮,萬一是不法分子看中舍長的善心,讓她幫忙貸款怎麼辦。
薑稚月簡單收拾了下臉,拉起衛衣的帽子藏起那頭原諒綠,“皎皎,我們走!”
女生宿舍到北苑的距離太遠,兩人在樓下開了輛校內共享小電驢,開足馬力衝向北苑,在中途偶遇了躊躇不前的舍長某茵。
三個人麵麵相覷,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陸皎皎忙不迭從小電驢上爬下來,“茵茵,你不是去麵基了嗎?”
舍長撓頭,藏起那份小緊張,“對呀,我這不是往那去嘛。”
陸皎皎了然頷首:“行,那我們倆先去等你。”
薑稚月使勁兒拉住她的手,眼神示意她說錯話了,本來就是暗裡保護舍長不要被不法分子拐走,雖然活動過程,出了一點點小小的意外。
但活動意圖堅決不能變!
陸皎皎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跨上小電驢再次開足馬力,趕在當事人到場前找到合適的隱藏位置。
這個點兒咖啡廳的人不多,薑稚月坐在靠窗的位置,點了杯卡布奇諾。
沒過一會兒,舍長踩著時間露麵,而另一位當事人卻遲遲沒有出現。
咖啡廳的裝潢偏北歐風,每個卡座間隔著木白色的雕花隔板,舍長卻坐在了她們的斜對麵,隔板淪為無用的擺設。
陸皎皎小心翼翼抬起眼,看到由遠及近的兩個人影,“這兩個人有點眼熟啊。”
薑稚月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那兩個人已經走進咖啡廳,左邊戴眼鏡的男生徑直朝舍長所在的位置走去,另一個懶洋洋找尋座位。
就在下一秒,兩人的目光在空中輕輕撞上。
薑稚月飛快地垂下頭,整理帽子的動作欲蓋彌彰。
陸皎皎不太滿意現在的隱蔽區,“稚月你挑的這個位置什麼都聽不見,我們換個位吧。”
說完,她找到下一個根據地,迅速閃身跑過去。
薑稚月慢吞吞拉動帽子,順便用餘光瞥向走廊。被陽光烘托得極為敞亮的地方,男生靜靜站在那,單手抄在兜裡,白色衛衣和她身上這件貌似同款。
薑稚月絞儘腦汁思考如何能像一隻過街老鼠,不被發現又能輕而易舉消失在他眼前時。
對麵的椅子被人輕輕拉動,發出一陣輕微的碰撞聲。
然後,賀隨異常平靜地坐下了。
薑稚月一口氣沒提上來,清秀的小臉漲得泛紅。她將腦袋一點點耷拉下去,下巴幾乎要埋進衛衣領子裡。
賀隨也隨著她低頭的動作,慢慢趴下,但他的動作幅度比較大,下巴直接抵住手背。
薑稚月垂眸,視野裡出現男生清雋的臉。
賀隨眉眼低垂,彎起唇角看著她,“小朋友,怎麼還不敢讓人看了?”
一張咖啡桌的距離並不遠,他說話的氣息很輕,卻清晰地傳至她耳中。
薑稚月捂住臉,小聲說:“沒有不讓人看。”
賀隨拖長音調,眼睛彎出的弧度很溫柔,“哦,那就是不想讓我看。”
薑稚月倍感冤枉,放下手準備和他好好辯論一番,不料一縷頭發從帽子裡跑出來。
窗外的陽光明媚依舊,打在她原諒綠的發絲上,生怕彆人看不出與常人不同的顏色。
賀隨愣了下,緩緩站起身,手臂越過半個桌子,用兩根手指撚住她的那根頭發。
女孩的發質細軟,大概是剛染過,發梢變得有些乾。
薑稚月抿唇,忍住拚命下耷的嘴角問:“學長,你色盲嗎?”
賀隨的手指移動到她的帽簷,動作很慢,像是給彼此一個心理準備。他眨眼,拉開麵前白色的帽子,終於看見了全貌圖。
宛如青山連綿,又如春水初盛。
兩人對視一眼,進行了無聲息的交流後,賀隨找回自己的聲音:“我色覺良好,這應該是綠色。”
薑稚月擠出點兒笑意,豎起大拇指,“學長你真棒,這就是綠色。”
賀隨本就是俯身的姿勢,他又往前傾了幾寸,在距離她五厘米的地方停住動作。
小姑娘不安地眨動眼睛,澄澈明亮的眼底倒映出他縮小的影兒。也許是翻車次數太多,積累出經驗,她此刻除了表情有點僵硬,其他的各項生命體征基本正常。
賀隨站直身,輕笑了聲:“挺好看,怎麼選這個色?”
薑稚月瞬間鬆口氣,莫名有種釋然,這種心情仿佛像坐過山車,如果他說的是“好醜”,“太難看”之類的話,她可能要從最高點跳下去。
明明彆人的評價,並不會多麼影響她的心情。
唯獨他,是和其他人不一樣的。
薑稚月訥訥開口:“我知道不好看,過幾天就染回去。”
她鼓起腮幫,裝作一副坦然無所畏懼的樣子,“你不用說善意的謊言啦,我都懂。”
賀隨單手撐住下巴,微歪頭,脖頸與下顎連接的那處皮膚白得乍眼。他沉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聲音溫柔:“還是哄一哄比較好,怕你哭。”
作者有話要說: 賀賀衝呀——當個禽.獸一點兒都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