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掛中天之際,當董承步出書房之時,又是那一副朝堂上的模樣。
此時在葉府內院,袁鸞邀了鄭毓,月夜著棋。
名是下棋,但有了日間之事,二人都沒有那份興致。
“毓兒,夫君走時,將一切都托付給賈軍師,軍師智慮深遠,非我等婦人可及。但偏偏此事又涉及昭姬妹妹在內,夫君與子安更情如兄弟……”
袁鸞說著,麵有愁容,她思慮良久,也未想出一條兩全其美之法。
“夫人,此事夫君確是無辜,他對蔡昭姬,便如芸兒妹妹一般。是她自己胡思亂想,如今此事,關係天子,最多算是大義滅親。”鄭毓語有不忿之意。
她不是袁鸞,與蔡琰也隻有數麵之緣。漢末雖較明清遠為開明,可出嫁從夫還是要講的。得知此事之後,鄭毓心裡是隱隱看不起對方的。
“毓兒,話雖如此,可若落入世人口中,又豈如你我一般了解內情?若是因此對夫君聲名有損,你我知之卻不防之,大大不該。”
“葉悅之,你惹的風流債,等你回來再與你分說。”鄭毓心中暗道。
袁鸞輕歎一聲:“夫君亦是心善,琰兒自幼便與他相識,怕是日久……”
“姐姐,話不能這麼說,夫君待人是好,對女兒家亦有尊重。可芸兒不也是如此?他平素待芸兒,比之蔡昭姬更好,卻不也是兄妹之分。”
袁鸞聞言搖搖頭:“不說這些了,今日找毓兒來,便是要和你商量。昭姬這件事情,還得立刻報與夫君得知,也讓他有個準備才是。”
鄭毓頷首:“姐姐說的是,他主意多,一定有辦法。”
“賈軍師那裡要處理大事,不宜分神,此事也不便有他人得知。思來想去,秦思妹妹在外,就隻有毓兒你有這份高來高去的本領,你去我最放心。”
“嗯,此事的確姐姐處置最為妥帖,那毓兒何時動身?”鄭毓乾脆的道。
“事不宜遲,明日一早便走,讓葉四跟著你。家中就言我這兩日心慌氣短,心神不定,讓你去城北神廟替我祝禱,之後再做安排。”
“好,那見到他,姐姐有何話交代?”
袁鸞想了想,正色道:“夫君不可為一女子而損兄弟之義,當快刀斬亂麻。”
“快刀斬亂麻?”鄭毓卻有些躊躇,沉吟片刻道:“姐姐,我看此事還是要姐姐出麵與蔡昭姬說個分明,也唯有如此才恰如其分……”
“也好,不過此時還不是明說之際,先讓夫君全力應付晉陽這場風波再說。”袁鸞說著走到窗前,憑欄而望,鄭毓則緩步到了身邊相陪。
她看的清楚,夫人所望,正是皇宮方向,莫非天子染病,亦與此有關?
豹房,最裡間的那處彆院,依舊是戒備森嚴。樹影婆娑之間,至少有三四處暗哨守衛,侍衛首領朝祁就坐在院中石凳之上,雙目微閉。
臥房內有著微弱的燈光,劉伶此刻尚未入眠,足不出戶已經第七天了。
朝南的窗戶之外三尺,便是院牆。內側之下擺著案台,其上放著一麵銅鏡。劉伶正坐在銅鏡之前,仔細的調著胭脂,屋中充斥著種種香氣。
“陛下到底如何了?為什麼會急病,我明明沒有用藥!”接著藥杵之聲,他似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向著某處方向發問,麵上則帶著急切之色。
屋內一片安靜,隻有藥杵的通通之聲不斷響起。
“你說過,能保住陛下和我的性命,又能解開我身上劇毒,我才答應幫你的。”劉伶繼續言道,這一回他是向在銅鏡裡的自己問話。
“你身上的劇毒,已經解開一半,剩下的是為了防止被董承發現。我若是給你解了,一旦泄露,他第一個就要殺你!”片刻之後,居然有低沉的男聲響起。
那聲音竟似來自鏡內的劉伶,可仔細看,影子和本人沒有任何差彆。
“那為何我沒有下藥,陛下還會重病?已經數日不理朝政呢?”
“道理一樣,天子如果一切如常,還是會懷疑到你身上。”
“那陛下什麼時候能好?我已經幫你做到你想要的事情,你又什麼時候才能放了小紅姑娘?”劉伶運杵的動作加快,靠近銅鏡低聲快速的問道。
“放肆!不要忘了你的身份,有何與我相商的餘地?”男聲冷了幾分。
劉伶聞言雙眉一樣,嘴唇囁嚅幾下,卻終究深吸一口氣壓了下來。
“銅鏡”沉默了一會兒,片刻之後方道:“答應你的事情,都會做到,你如果不信,儘管走出去試試,我保證你邁出門檻的那一刻,就會是個廢人!”
“不能動,不能說,不能看,你隻能在無邊的黑暗中,慢慢等死。而你不遵守諾言,一切與你相關之人都會生不如死,事情開始了就不會停下。”
劉伶聽了猛的抬頭,看見鏡中的自己,眼神掙紮……
藥杵聲停了下來,銅鏡也沒了動靜,就似它從來沒有動靜一樣。
盞茶功夫之後,劉伶廢然一聲長歎,手中的藥杵動作起來,通通之聲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