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過將軍,這些讀書的大道理,真的能用嗎?”高順說著搖搖頭:“當時將軍跟我說,言語解釋,太過蒼白,你接著看,有一日,總能看出道理所在。”
“行,既然這麼說,順就慢慢看。”高順一笑問道:“元直,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才開始看明白的?”
徐庶微微搖頭,心中隱隱約約有個感覺,此時的高順,並不是那個殺伐決斷,沉默寡言的陷陣名將。而是個訴說心事的普通人,亦是他漸漸信任自己的表現。
“護烏桓治下十六縣!”高順輕敲案幾:“士元你在荊襄之處,也許不知北地苦寒,民間疾苦到了如何地步?順在邊軍,卻是親眼所見,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尤其冬日,尋常人家能有一件出門的衣服就算不錯了,那被子臟的……還要充滿乾草,太陽出來立刻要曬,若是三日陰天,鄉間就必定有人凍死。”
徐庶聽得微微頷首,高順所描述的那種場景,他沒有見過,但一定是真的。
“將軍帶著定邊軍,打服了匈奴、烏桓、鮮卑,卻沒有儘殺之,以血還血!”
“後來,邊境各處設立了牧場,民間安定不受劫掠。三五年的功夫,就連朔方郡都沒有凍死過人!百姓有衣服穿,有東西吃,甚至還有肉吃……”
“元直,道理這個東西,對百姓而言,首先就要吃飽穿暖,否則一切都是廢話,沒用!”高順說的稍稍有些激動,手在空中揮動了一下。
“民以食為天,書院之中亦有此言,庶走遍各地之後,亦然之。”徐庶認真的道。
“然後了?老百姓就懂道理,我們定邊軍要打仗,家家趕著往軍營裡送兒子!高某的陷陣軍要招五百人,足足來了三千,你彆說,身體都比以前強壯的太多。”
“道理不用講,是做出來的,事情不用說,是乾出來的。將軍從不標榜自己仁德,但你到並州幽州和現在的司隸走一走,問問那些平民百姓,根本不用說!”
“元直,你再看看現在的冀州和兗州等地,包括戰後的豫州,將軍胸懷,不言而喻!當年,賈郭二位軍師都言此有資敵之嫌,將軍隻說,都是大漢子民!”
徐庶聽了重重頷首:“二位軍師之言,乃從軍論,絕不為虛。但將軍說的是,主公心懷天下,確非常人可比,便在荊州之處,亦受並州的提點之情。”
“所以嘛,放過汝南袁家,將軍不過是一以貫之。順信就算沒有袁司徒之事,將軍也絕不會濫殺無辜。”高順正色道。
“對,如此是會放過一些有心之人,甚至可能資敵。但將軍心懷天下,我等為之下屬又該如何?自是查其之漏,補其之缺,疏漏又如何?戰場上打回來!”
提起戰場,高順言中自有一股錚錚之意,神情更堅定無比。
“順最佩服的是賈詡軍師,當年朝中生亂,軍師運籌帷幄。”
“詡該屠儘用心叵測之輩,以殺鎮天下!軍師此言,順深然之,軍師要做屠夫,哪怕殺錯,也要為將軍排除後患,那份舍身之誠,當真剛勇。”
“將軍說的極是,以其時論,就該以雷霆手段,軍師之為,庶也深敬。”徐庶連聲道。
“但將軍又是怎麼說的呢?”高順說著,竟是輕笑:“我絕不會讓忠心屬下,為己擔責,反正本公子的名聲,也不是很好,再壞點,也懷不到哪兒去。”
徐庶聽了也笑了,複正色道:“主公軍師,主從相知,莫過於此了。”
“說得對,主從相知。”高順點點頭,在木箱之中取出一份絹帛遞給了徐庶:“以二位軍師之智,又豈能不做預防?”
徐庶接過接過一看,當即眉頭微挑,看的越發仔細了。片刻之後,他抬頭,第一時間就去看地圖,接著又看向高順。
“難怪將軍此時率軍而出,原來是成竹在胸。”徐庶頷首道。
高順卻擺擺手:“元直,還是那句話,沒那麼簡單。曹操對豫州誌在必得,我軍此刻出擊,除非親眼所見,任何事都不能輕信,必須謹慎為上。”
徐庶身軀微震,略作沉吟便反應過來,連忙道:“是,庶謝將軍提點。”
“元直,今日與你見此,是郭軍師托付,一切由順自決。豫州之戰,元直還要全力助我,方能不失主公軍師重托。”高順一笑,複正色抱拳。
徐庶見狀起身,他身長八尺,還得佝僂著些,隨即深深躬身:“將軍放心,庶必竭力儘忠。”當看見絹帛的那一刻,他心中知曉,自己是真正得到高順的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