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荀攸心中,叔父與程昱皆是深謀遠慮之人,但性格卻不同。
若是在治世,前者定是一代名臣的典範,為人剛直不阿,信念堅定。後者呢?用謀用計,無所不用其極,隻求實用。
很難評價孰優孰劣,亦唯有以成敗論英雄。無論程昱如何,司隸一戰擊敗定邊軍是事實,否則葉歡的無敵,還不知要延續多久。
司隸大戰,最重是兩難進取,應該說定邊軍還是完成了自己的戰略目標。可能打到這般地步,已經是葉歡起兵至今的唯一了。
那麼自己呢?倘若一定要用些不光彩的手法,才能擊敗定邊,他願意嗎?以前這個答案是否定的,但現在,荀攸不再確定。
六羊山一戰,讓他真正見識了定邊強軍的威力,陷陣在那般形勢之下,打的頑強堅定。之前,荀攸怕是想也沒想過這般戰例。
經過大半年的休整,當葉歡大舉進攻之時,軍勢的確猶如泰山壓頂。且不說那些聞名遐邇的勁旅,眼下蛟龍軍,就是最大的麻煩。
不過主公說的對,如此強敵,將之擊敗,當不負平生所學。
“明公……”想到這裡,荀攸再度出言:“我軍是否要創造戰機,給與甘寧的蛟龍軍與重創,留下他,今後都是心腹大患。”
“重創蛟龍軍?”曹操聞言雙眉一凝,眼光變得深沉起來,從荀攸的目光中,他聽出了言語背後的意思,心腹大患!
的確,倘若袁紹不能擋住葉歡的攻勢,當自己終究要與之決戰之時,蛟龍軍的威脅就是戰略上的,強過任何一支敵軍,甚至陷陣。
有他們封鎖大河,自己的屬領將徹底被分為兩塊,那樣的話,曹軍將再無任何縱深可言。麵對定邊的碾壓,還有機會嗎?
程昱亦是撫須頷首,沉聲道:“明公,公達之言是也,我軍當要設法擊破蛟龍,雖然定是艱難無比,卻不得不為。”
曹操聽了沉思有頃,緩緩的點了點頭:“嗯,先觀南線之事,再看甘興霸如何用兵,但有軍機出現,不惜一切為之。”
是夜,曹府書房之中的燈火通宵達旦,黎明之時程昱荀攸方才離開。曹操沒有休息,而是在案前奮筆疾書,不時停下思考。
對定邊軍南線主帥張飛而言,昨夜亦是個不眠之夜。各處軍情顯示,袁紹曹操有調集大軍集中在南線的動向,不得不防。
“將軍,該洗漱用早飯了。”親兵進帳,為張飛捧來了一應物事。
“好,拿出去,某也透透氣。”張飛頷首,起身出帳,掀開帳簾的那一刻,眼角不受控製的跳動了幾下,陽光異常燦爛。
“將軍,張郃與淳於落二位將軍軍情不停,目下涉縣和毛城攻擊順利,五十裡範圍之內,並未發現敵軍大隊人馬的蹤跡。”
張飛洗漱之時,偵察營的彙報同時進行,一夜下來,按照定邊軍規定的一個時辰一報,書記官的記錄是十分詳細的。
“將軍,今後三日,多是晴天,當不會有太大的雨水。”跟在通訊營之後的,是向導官,每日清晨,都要通報未來的天氣。
張飛一邊聽著,熟悉完後用起了早飯,稀粥肉丁鍋餅,香甜可口。但此時的他卻品不出內中滋味,腦筋轉動的,全是戰陣之情。
“報……將軍,最新軍情。”隨著士卒前來,張飛立刻放下稀粥。
“張將軍所部龍驤軍最新戰報,我部已經完成所有戰前清掃及佯攻,將於今日淩晨發動總攻,郃擬兩個時辰之內,拿下涉縣!”
“兩個時辰?地圖……”張飛點點頭說了句,親兵立刻清理掉案上的食水,一副詳細的地圖被送了過來。鋪在案上。
“張將軍之言,當可信也,龍驤軍戰力果然不俗,兩個時辰拿下涉縣,我軍今日黃昏,就可向武安挺進。”張飛指圖而言。
書記官的詳細記載,令他猶如親見,對龍驤軍整個攻擊涉縣的過程,張飛心中是滿意的。此戰中,張郃亦展現出了攻堅之能。
此時田豫巡營而回,見狀直接坐在了張飛對麵,看了親兵遞來的戰報之後,他抬頭道:“將軍,若如此,毛城消息,當也不遠了。”
“等,淳於將軍亦不會落後太久,不過與之相比……”張飛點點頭,拈須道:“我軍偵察營斥候,為何現在還沒有回報?”
田豫抬頭看看天光,亦是眉頭微微一皺:“將軍,難不成,他們在魏郡之內,遇到了什麼意外?或是有新的敵軍出現?”
“有可能,夏侯元讓與曹子孝,皆是大將,按他們的速度,倘若要對我南線有所行動,現在就該到了,你也知道林宇的性情。”
“說是百裡,但平素訓練,亦有百二十裡,放在他,百五十裡也不是沒可能。此時探得敵情,對我軍而言不是壞事。”
“國讓,從今日開始,前線軍情,必須綜合偵察營與微塵所見,統一而觀。敵軍提前布置,這軍情之處,說不得也有安排。”
“將軍說的是,那豫再去催一催。”田豫聽了,起身就要走。
“將軍,副統領,偵察營兄弟有消息回來了。”喊聲在遠處響起,二人縱馬而來,戰時除非必須,唯有偵察營可在營中放馬。
“快說軍情……”等二人接近,張飛脫口而出,起身迎了上去。
“將軍,我們奉將軍之命出擊,涉縣毛城以東百裡,用扇形偵查之法,目下其餘各處並無軍情回報,唯有九侯城……”
有河水相隔,兄弟們之能在岸邊用百裡鏡觀察,昨夜,九侯城頭的燈火亮了三次,似有大批敵軍前來,司馬判斷,不下五千。
看他們的行軍陣型,頗為嚴整,但火把比平日少的多,恐也是怕我軍窺探。消息傳來之前,西岸之處,有斥候交鋒……
士卒跳下馬來,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訴說起來,語速雖然極快,但吐字清楚,用語簡潔,一眾皆是聽得清清楚楚。
“為斷定敵軍詳細軍情,林司馬親自去了,很快當有消息傳來。”
一番訴說之後,士卒鬆了口氣,此刻方才大口喘息起來。
“親自去了?過河到九侯城?”張飛說著恨恨的道:“這個混賬東西,跟他說過多少次了,不得親身犯險。”
“將軍,司馬說了,讓您放心,他去才是最安全的。”喘氣中的士卒聞言,立刻抬頭道,言語之中信心十足。
“廢話,你是他的兵,當然如此,一邊歇著去。”張飛不耐的擺擺手,側頭對親兵道:“傳令,林正不尊軍令,記軍棍三十。”
“回來之後給我原地待命,不得再有任何蠢動,敵軍隻要不往毛城以東百裡範圍內推進,萬萬不可冒險。”
“諾!”親兵記錄命令極快,應諾之後便飛奔去了。
“將軍,敵軍大軍雲集,隨時可能對我軍南線發動攻擊,林司馬此舉,亦是必要。”等親兵走後,田豫才對張飛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