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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建安三年,公元一九八年十一月二十九,夜,寒風呼嘯。
天空中飄起雪花,剛開始猶如撒鹽,漸漸的變成鵝毛大雪,像一張大網般罩向地麵。不片刻功夫,山川河流,儘皆染白。
空氣溫度迅速下降,小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冰,一片肅殺。
大雪之下的定邊軍大寨,連綿數十裡,寒風凜冽,營帳之內,卻完全是兩個世界。士卒們穿著單衣,泡腳的銅盆中,水汽蒸騰。
連著火爐的鐵管,直通帳壁外,包裹嚴密。為整個帳篷提供熱量的同時,卻無煙氣繚繞,其上的鐵壺中,燒著熱水。
入門右側的木架,掛著定邊軍士卒冬季作戰專用的戰衣。是軍服處仿造匈奴烏桓等異族的冬裝縫製,近兩年,還填上了鵝絨。
輕便,保暖,更有一定的放水功能。葉歡做過測試,晉陽的雪天,士卒在營門之處放哨一夜,身體到早上都是熱的。
這還隻是常規測試,為了保證軍服的保暖效果,最遠去過北海,也就是蘇武牧羊的所在。在那裡,也可以極好的抵禦寒冷。
精心設計的扣袋,令得軍服更容易穿戴,從熟睡到全裝準備戰鬥。定邊主力軍士卒的用時是十二息。訓練時,便有嚴格要求。
“真舒坦啊……”劉小七雙腳伸入水中,渾身一個激靈,麵上隨即露出愜意的神情,伸了個懶腰,嘴裡哼哼著。
他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年級,嘴角的絨毛尚未消退
,皮膚頗為白皙,生的算是周正。唯獨一雙小眼睛,像是睜不開一般。
“小子,你運氣好啊,要換在二十年前,這個時日作戰,可就辛苦了。還有熱水給你泡腳?有牛羊肉吃?做夢吧。”
一旁的什長嘟嚷著,坐在床邊的他,正縫補著戰袍。持針的手寬大,結實,布滿老繭。可穿針引線之間,卻有說不出的靈巧。
“什長什長,那你給我說說,當年是怎麼打仗的?”劉小七一聽來了興趣,身子前傾著向什長問道,他最喜歡聽故事。
什長笑笑,伸手撥了撥油燈,緩緩的道:“十八年前,我們和異族遊擊,當時將軍帶著我,六曲曲長張海龍,也是個什長……”
他的話匣子一打開,帳中其餘士卒也來了興趣,一個個裹著羊毛毯坐了起來,麵上都是饒有興味的神情,這是個新故事。
且隻要與將軍有關,老兵的故事,總能讓士卒們流連忘返。
“我們當時恨烏桓人啊,將軍就說,你們恨的是他們的人,戰場上殺之便是。人家的衣服好,保暖,乾嘛要恨啊?”
“敵人歸敵人,人家能在遊擊中,總能找到暖和擋風的地方,我們就得學。不過等我當了將軍,一定做更好的衣服給你們穿……”
什長說著,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看著燭火,眼神中一片緬懷。
“將軍那時候比小七還要小一歲,才十五。但學問這個東西吧,不問年齡,將軍真會說,他每
次一說,我們就能想出來。”
“到了今天,真的什麼都有了,你們看看……”什長起身,到了門前掀開帳簾,頓時一陣寒風吹進,帶著雪花飄灑。
士卒們並不以為意,相反,這陣清冷,反而讓人精神振奮。
“這種天氣,大雪封路,冀州還好些,若是北疆,那是白茫茫的一片!厚的時候,人馬都能陷進去,彆說打仗了。”
什長很快放下帳簾,帳篷中重新溫暖起來,他走到火爐旁,拿起水壺,給小七又加了點熱水,方才回到床邊坐下。
“魏郡這一仗我們贏了,但仗還沒有打完,越是天寒地凍,咱們就比冀州軍更強。不拿下冀州,就不算勝利。”
“什長放心,我們都是大雪裡練出來的,朔方的風雪,比冀州更大,還有那啥沙塵暴呢,咱們一樣打。”劉小七接道。
什長點點頭,重新拿起戰袍縫了起來:“對嘍,寒冬臘月算什麼?將軍下令,下刀子咱定邊軍也不會眨眼,你們也不能放鬆。”
說話間,帳外響起了腳步聲,隨即一個聲音傳了進來:“老什長,我是王虎,張校尉請您過去一趟。”
“好,馬上就來。”什長說著起身,在木架上拿了冬衣,穿戴整齊之後,套上皮靴,用圍脖將半邊臉遮住,便走了出去。
雪下了一個時辰,營中的道路已經為白雪遮蓋,西北風帶著呼嘯在空中轉圈,好似刀鋒。但走在雪裡,什長渾身都是熱的。
去張校尉的營帳,要路過傷兵營,這裡的帳篷更大,也更為暖和。門前的哨兵,身體挺得筆直,鵝毛大雪落下,遮蓋了全身。
“老什長。”他們舉槍為禮,身上的積雪紛紛落下。
“好,都彆傻,衣服再暖和,時間長了也得動動,要不會受凍的。”什長抬抬手笑道,十餘年軍營,他兒子都快那麼大了。
“什長,知道,我們就是想學學三曲,據說人家在大雪裡隱藏,能好幾個時辰不動一下,可厲害了。”哨兵笑道。
“行,你們練,好好盯著。”什長笑笑,繼續前行,左邊的一側是俘虜營,同樣的乾淨整潔,寬敞暖和,就是哨兵多一些。
見到他,人人招呼,甚至那個負責巡營的校尉也不例外。每到此時,什長就會覺得,自己這一輩子仗,沒有白打。
在軍營中待得久了,按將軍的說法,你會不自覺的愛上這個地方。
去年得假,校尉嚴令他回家看看,他已經七年沒有回到上郡段亭了。這一趟回去,家裡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他居然會迷路。
原本的土坯,草房,現在全是寬大敞亮的瓦房。以往雨天漏雨,刮風漏風,現在呢?冬日之時用上柴火,和軍營一樣暖和。
年過六旬的爹娘日日能下地,妻子除了農忙,還能去鎮上的秀坊幫忙。兩個兒子都在亭裡上學,大女兒也到了及笄的年級。
久違的親情,總會令人感到格外的溫暖,而從第二
天開始,裡正,亭長,薔夫,包括縣尉都來看望,三日之內,人流不息。
三天之後,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比起軍營,太過安逸懶散。他開始想念軍營了,想念那種嚴謹!
心裡想著,什長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印記。忽然,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對麵走來了一隊人,為首的那個身影,挺拔入雲!
“將軍,軍師!”什長有點激動,每回看見將軍,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