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牧雲歸剛進入學堂,便聽到裡麵熱烈的討論聲。
“你們聽說了嗎,昨夜內海裡遊進來一隻鋸齒魔鯊,幸好被南宮家主及時發現,寥寥幾招將其斬於刀下。聽說,那隻魔鯊足有兩丈長,一張口就能吞下一個活人!”
“什麼!”圍觀的弟子驚嘩,“鋸齒鯊不是四階魔獸嗎,怎麼會遊到內海!”
天絕島的環島結界日夜守護著這方天地,唯有海峽底下會流入幾隻漏網之魚。但也多是低階、小型的魔獸,三階魔獸就已是少數,四階魔獸還是鯊魚,在天絕島的曆史上從未有過。
說話的弟子撓撓頭,自己也說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但它已經被南宮家主殺了,怕什麼!據說昨日南宮家主將鯊魚拉回南宮家的時候,好些女眷和小孩都被嚇哭了呢。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四階魔獸呢,等一會下課,你們要不要一起去看?”
膽子大的弟子立刻響應,有些小姐嫌棄魔獸屍體,百般挑剔。後麵的話越發嘈雜,牧雲歸聽不清了。她默不作聲將書本放好,心裡暗暗嗤了一聲。
南宮家越來越不要臉了,才一晚上過去,鋸齒魔鯊怎麼就成了他們殺的了?但牧雲歸和江少辭形單影隻,出風頭對他們而言不是好事。南宮彥攬功的行為也算掩護了他們,牧雲歸便忍了。
又過了一會,南宮玄和東方漓來了,學堂裡越發熱鬨。眾人都圍在南宮玄身邊打聽,嬉鬨聲一陣接一陣。
彆人不知道實情,但南宮玄作為三少爺卻對昨夜的事了如指掌。他知道那條鋸齒魔鯊根本不是南宮彥殺的,而是牧雲歸和那個來路不明的少年合力擊殺。
南宮玄本能地模糊了那個少年的作用,一個沒修為的凡人罷了,能頂什麼用。他下意識地覺得,是牧雲歸動的手。
然而牧雲歸不過剛打通一星脈,在天時地利的情況下,越級殺三級魔獸尚可一試,但殺四級魔獸絕無可能。事發時海峽裡隻有他們,等南宮家發現時,魔鯊已經死了。南宮彥,包括南宮玄,都覺得是牧笳給牧雲歸留下了什麼保命底牌,這才驚險逃生。
連江少辭這個沒出力的凡人都受傷了,而牧雲歸卻毫發未損,可見牧笳絕對留下了大法寶。南宮彥昨夜一直在檢查魔鯊傷口,想要找出牧笳留了什麼法器,但一無所獲。今日南宮玄見到牧雲歸,當即想要提醒她,但東方漓如今以正宮自居,時刻跟在南宮玄左右,連上下學也一起行動。南宮玄甩不開東方漓,又不能和東方家撕破臉,隻能強忍住擔心,沒有靠近牧雲歸。
東方漓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在摸清東方漓的目的之前,南宮玄不放心把牧雲歸暴露出來。他隻能裝出一副被東方漓迷倒,早已把牧雲歸拋在腦後的模樣,南宮玄告訴自己,再忍一忍,忍到外界的人到來就好了。
學堂裡一直吵吵嚷嚷的,直到夫子來了才消停。等散學後,那群少爺小姐立刻拉幫結派,要去南宮家參觀四階魔獸。東方茉遠遠看見牧雲歸,故意說:“牧師姐,南宮玄師兄要帶我們去參悟魔鯊,你去嗎?”
牧雲歸毫無興致,搖頭道:“多謝,但我要回家,沒時間。”
“是嗎?”東方茉跟在東方漓身邊,儘職儘責地扮演東方漓的傳話筒,“真是可惜呢。那可是四階魔鯊啊,等閒人一輩子都見不著,若是能就近觀看,說不定能參悟到進階訣竅。這麼重要的機會牧師姐卻不去,太可惜了。”
東方茉知道東方漓不喜歡牧雲歸,逮著機會使勁踩。然而牧雲歸並沒有像她預料的那樣露出遺憾之色,而是輕輕笑了笑,一副清冷矜貴的冰美人模樣:“我對魔鯊的屍體並無興趣,讓師妹失望了。我趕時間,先走了。”
牧雲歸說完就往外走,神色間冷淡決絕,沒有一點留戀之意。東方茉對牧雲歸陰陽怪氣的時候,東方漓就站在旁邊聽,現在眼看牧雲歸要走,東方漓再也按捺不住,問:“牧師姐最近在忙什麼,為什麼一散學就急著回家?師姐已許久沒有參加過集體活動了,莫非我加入學堂打擾了牧師姐,讓師姐不快了?”
牧雲歸心想東方漓可真會給自己貼金,就憑她,值得讓牧雲歸惦記?牧雲歸沒有搭理東方漓,而是順著這群人的意思點頭:“東方師妹願意這麼想就隨你吧。我還有事,先行一步,告辭。”
都不等那些人反應,牧雲歸就已經提著衣擺跑出學堂。她背影纖長,白衣翩躚,下台階的動作輕盈優美,連背影都好看的不得了。
牧雲歸剛才的話並非托辭,而是真的趕時間。她昨夜驟然入賬一筆巨款,今早已報名大比,無需再去內海狩獵。相比之下,她更擔心獨自在家的江少辭。
江少辭妄想症越來越嚴重,如今已經不滿足胡言亂語了,甚至將視線投注到家具上。他每天躍躍欲試想拆家,牧雲歸一刻不看著就心慌。
牧雲歸回家後,打開大門,果然,地上又是一片狼藉。
院子裡散落著各式各樣的機關殘骸,一顆空洞洞的腦袋正對著門口,乍一看慘烈程度不輸於碎屍現場。牧雲歸歎了一聲,合上門,問:“你又在做什麼?”
這個“又”字頗為博大精深,耐人尋味。
江少辭半跪在零零散散的機關中,一邊拿著牧雲歸十五歲時的課本比對,一邊忙裡抽閒說:“南宮家把傀儡人撈起來了,隻是泡了水,不太好用。我拆開看看。”
牧雲歸自從認識江少辭,歎氣的次數直線上升。她都無力做表情了,無奈道:“這是最精密的傀儡,連島上的三級偃師都不敢單獨拆,你倒好,一個人就把它拆的這麼零碎。你竟然把這本書都找出來了,這是最初級的傀儡導論,夫子給我們當課後興趣發的,早已過時。你若僅憑這個就想組裝傀儡,未免太異想天開。”
江少辭垂著眸,修長的手指在一個個零件上劃過,眸光難得認真。他的睫毛濃密纖長,此刻在眼睛下投出一片陰影,聲音輕巧又篤然:“書上的道理都是觸類旁通,從沒有過時一說。我能把它拆開,就能把它裝回去。”
“你不能。”牧雲歸忍無可忍,默默吐槽道,“你連水管都修不好。”
江少辭抬頭,用力瞪了她一眼:“我後來不是裝回去了嗎?”
牧雲歸挑眉,眨了眨眼睛道:“行吧,你自己加油,我回去修煉了。”
牧雲歸下午沉心修煉,等她恢複意識,已到金烏西沉,緋雲漫天,木窗上仿佛披了層金光。牧雲歸推開窗戶,發現院子已變得乾乾淨淨,她咦了一聲,看到自己窗戶邊站著一個傀儡人。
它腦袋有點歪,身體上也破破舊舊,但勉強能看出來原本的樣子。牧雲歸驚訝:“竟還真的裝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