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雲歸暗暗歎氣,她將傳訊符收好,和書疊在一起,暫時挪到一邊。她並不打算用傳訊符,他可能正在參悟、殺魔甚至突破,她貿然去信,影響了他怎麼辦?劍訣不是一時半會能研究透的,牧雲歸打算先掃一眼其他人的信息,等騰出手來再仔細看書。
其他信件大多來自皇宮,慕思瑤每一個月來一封信,定時定點,不疏遠也不過分親密,慕太後有時會和慕思瑤一起寫信過來,大多交代些衣食瑣事,沒什麼重要的。慕策反倒成了寫信最勤、內容最長的人,他也嚴密關注著江少辭修行,近幾個月大概聽說了江少辭失控的事,信件裡言辭嚴厲許多,囑咐牧雲歸小心江少辭,和他保持距離。
牧雲歸把重要的信息記下來,其他話就當做耳旁風放掉。她一直看到入夜,外麵漆黑如墨,繁星遍野,牧雲歸才終於處理完所有書信。
坐了這麼久,有些累了。她略微活動肩膀,剛剛翻開江少辭留給她的劍訣,突然聽到侍衛在外麵喊道:“看,那是什麼!”
牧雲歸驚訝,她的桌案正好在窗戶邊,她推窗望去,看到天上劃過一陣藍紫色的流光,繞著某一個中心旋轉,變幻莫測,絢麗奇異,宛如神跡。她吃了一驚,起身朝外走去:“這是怎麼回事?”
侍衛看到牧雲歸出來,兩人行禮,回道:“屬下也不知。以前從沒見過這種光,今夜還是第一次。”
天上異相驚動了所有人,牧雲歸帶著人去檢查陣法,然而周圍沒有任何入侵跡象,所有結界都正常運行著。流光漸漸變弱,最後消失在夜幕深處。侍衛皺眉,疑惑地問:“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又消失了?”
牧雲歸也不懂,慕策在這裡住了近一千年,並沒有提起過夜裡會出現奇異的光。她看不出所以然來,便說:“可能是某種奇特的天象吧。北海氣候極端,偶爾出現些異相也不奇怪。你們繼續警惕,尤其注意周圍的陣法,如有異動立刻來告訴我。”
紫宮雖然人少,但設在周圍的防護陣法可不少。方圓五百裡內,隻要有人接近就會觸動陣法,紫宮內立馬就能得知。侍衛應是,一個侍衛說:“帝女,這裡卑職守著就行,您剛剛出關,先回去休息吧。”
牧雲歸知道自己留著也沒什麼用,她最後檢查了一遍,便走向自己房間。路上,牧雲歸交代道:“今夜你們巡邏時小心些,儘量兩個人行動,切勿落單。”
牧雲歸交待護衛是想求個穩妥,其實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全。紫宮本就有著重重陣法,等牧雲歸搬來後,慕策又在周圍設置了許多防護法器,陣法、符籙一個套一個。慕策已是五星,能繞過他的法術的人,放眼全天下都沒幾個。
“是。”護衛問,“帝女,這陣天相來的奇怪去的也奇怪,為防萬一,今夜用不用卑職守著您?”
牧雲歸已經走到屋門口,她輕輕推開一條縫,正要說什麼,忽然停下,肅容道:“不必。我這裡沒事,你們都下去吧。”
牧雲歸以前也不喜歡彆人近身,侍衛沒有多想,依言退下。等人走遠後,牧雲歸才輕輕推開門,有些無語地看著屋裡那個人。
牧雲歸走前坐在窗邊讀書,如今窗戶從外麵推開了,一個人坐在窗沿上,輕輕翻桌上的劍訣。剛才說話聲距這裡隻有一門之隔,而他依然安穩坐著,仿佛根本不知道害怕為何物。
看樣子他是從外麵回來,也沒進屋,就坐在窗戶上看牧雲歸的東西。桌上的燈火被風吹熄,隻餘遠處的壁燈,光線曖昧不明。牧雲歸轉身合上門,問:“你回來了?”
江少辭淺淺點了下頭:“嗯。”
牧雲歸剛剛才想過紫宮戒備森嚴,絕不會有人闖進來,一轉眼他就全須全尾坐在自己窗前。牧雲歸也沒想到打臉來的這麼快,她站到窗戶邊,十分輕鬆地問:“你這段時間怎麼樣?”
她沒有點燈,可能是害怕看到江少辭眼睛的顏色。江少辭放下書,半靠著窗沿,雙腿輕輕鬆鬆搭到地麵:“和以前差不多了。”
牧雲歸頓了下,眉梢微抬:“開陽星?”
“嗯。”
牧雲歸沒話說了,她花了三年升級到二星,自覺已經很努力了。而江少辭在同樣的時間裡,升到六星。
他從修為全失到恢複巔峰,隻用了五年。
牧雲歸已經被打擊的習慣了,如今隻是平淡地點了下頭,問:“這不是很好嗎,你為什麼看起來不高興?”
江少辭雙手環臂,看著上方被嚴寒洗得格外璀璨的星空,說:“我感覺到極限了。”
牧雲歸臉色一怔:“什麼意思?”
“我可能沒法升到七星了。”
江少辭看著上空,雙眼卻沒有焦點。他以為推倒重修沒什麼不同,可是這次晉階時,他很明顯感覺到上限。這是以前從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可能,他修行的終點,就是六星了。
牧雲歸默了一會,伸手握住江少辭冰涼的手指,說:“已經很好了。自古以來,能突破開陽境的人寥寥無幾,你已經是千萬中之一。你看我,和你差不多的年紀,現在才到天璿,日後連能不能摸到天璣都不好說呢。”
江少辭反握住牧雲歸的手,修長的手指無意識收緊:“不會的。”
修為不僅是力量差距,同樣意味著壽命。天璿境和開陽境,壽命差了十倍不止。
這正是江少辭最害怕的問題之一。他怕什麼,牧雲歸偏偏提什麼。
牧雲歸不像江少辭那樣緊張,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就和春生秋落一樣,如果她此生拚儘全力還是沒法在修行路上走多遠,那壽命到了,坦然迎接自己的死亡就好了。可是江少辭卻無法麵對這個可能性,連聽都不行。牧雲歸還想說什麼,被江少辭止住:“好了,不要說了,不會有那一天的。”
牧雲歸見勸不動他,便也不再說。屋裡沒有點燈,兩人一個在外,一個在內,隔著一扇窗戶相依。牧雲歸看著外麵的星空,歎道:“剛才天上出現一種很漂亮的光,可惜你沒看到。”
江少辭抬頭望向星河,問:“是嗎?”
“是啊。許多人都見到了,我看到的第一反應就是叫你,可惜你不在。”
江少辭輕輕笑了,他捏了捏牧雲歸的手,說:“低頭。”
牧雲歸不明所以朝他看去,突然見他另一隻手心裡隱隱有氣旋生成,緊接著,絢爛的極光像是從宇宙中心誕生一般,繞著他的手心,一圈圈放大,逐漸升向高空。
牧雲歸跟著仰頭,看著流光在幾種冷色調之間自由變幻,最後勾出“雲歸”兩個字。背後星河浩渺蒼茫,這兩個字和著寒冷,仿佛融入亙古。
所見星河,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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