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偏執(2 / 2)

那些油墨字印出來的冰冷的文字,忽然間不再遙遠,與麵前的身影逐漸重合,一些原本他所無法理解的事就變得說得通了。

不過他本人倒是比書上的畫像帥多了,確實符合“相貌俊美,舉止高雅”一說。

但與此同時,一種無法抑製的憤怒點燃了他的心臟。若是以前,他的憤怒必然是為了那場戰役裡的無辜民眾而生,但現在,他隻痛惜於麵前這位在生前就可能是咒術師、卻年紀輕輕就已經被殘害死去的同齡人。……呃,不對,被召喚過來這麼久好像已經不能算是同齡人了……算了。

為什麼那些一無是處無可救藥的無能猴子都好好地活著,而像他這樣的咒術師,卻那麼年輕就不得不親眼見證自己的同伴在麵前被屠殺,最後連自己也被抹殺了呢?

“四郎。”夏油傑依然沿用著之前的稱呼,他斂起神色端正姿態的時候,還有著幾分以往優等生的模樣,他溫言道:“我知道,你其實在建造聖杯吧,我可以幫你。然後,我們就可以用聖杯將所有肮臟的非術師都從這個世界上清理掉,你再也不必憂心過去的事情再發生一次了,我不會允許那種事的發生。”

“……傑,你好像誤會了什麼東西。”封火的眉頭皺起又鬆開,“我得以獲得第二次生命,目的可不是殺戮。”

夏油傑慢慢靠在了椅背上,他很有耐心,也相信自己能夠說服對方,“那麼,你的願望是什麼?”

“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我也希望你來回答我一件事。可以嗎?”封火道。

夏油傑攤了攤手,示意他隨便發問,於是封火便開口道:“你為什麼想要殺光非術師,或者說,普通人?”

“原來是這個問題啊。”夏油傑笑了,“還需要問嗎?你應當知道,咒靈是因那些人身上泄露的咒力形成的,而能夠控製咒力的咒術師幾乎不會形成咒靈。啊啊,也就是說,咒術師們一直以來為了保護非術師而豁上性命戰鬥的對象,本就是因那些非術師誕生的。你不覺得這非常的可笑嗎?”

“我們一直以來的戰鬥也好,為此流下的血與汗也好,根本毫無意義。即使殺光現有的咒靈,隻要那些家夥還有一個人活著,就會接著誕生下一批詛咒,詛咒又反過來傷害這些咒術師。”夏油傑的眼神逐漸充斥了殺意,他手中的茶杯上也被他握出了裂痕,他緩緩道:“沒錯,這樣無意義的行動,該停止了。我們真正應該做的,是殺光非術師才對。”

“原來如此,所以你想通過除儘非術師,達成徹底根除咒靈的目的。”封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應該不知道吧,聖杯要實現願望也得知道途徑。所以,如果你希望聖杯幫你起清除所有的非術師,你就必須篩選的標準也告知於聖杯,你的標準應該是最低限度的能否看到咒靈吧。”

夏油傑把條件默默記在心中,“還有這樣的規則啊,多謝提醒。”

“那麼,實現願望以後的事呢,傑,你有考慮過嗎?”封火平靜地好像他們在討論的並不是或許會滅絕實際上絕大多數人類的問題,“術師也會有非術師的家人和朋友,你該如何安撫失去了重要之人的術師呢?另外,即使是強大的術師,也不能保證後代之中誕生的都是術師,那麼你打算如何處理那部分咒力低微且不能控製的新生兒?也一視同仁地殺死嗎?”

……你為什麼這麼熟練啊,考慮得好豐富啊。夏油傑正想開口,便被封火打斷,封火食指豎起抵在唇邊:“沒關係,不必回答我,一個問題交換一個問題是我提出的,我不會打破這個規則的。”

“傑,其實你也意識到了吧,隻憑個人的力量,想要改變這個世界,實在是太過困難了。”

夏油傑眯起眼睛,“個人的力量難以改變世界?不,那隻是因為個人的力量還不夠強大,沒有抵達質變的程度罷了。如果是悟的話,隻要他想,隨時都可以令這個世界大變樣吧。”

“嗯,我承認,他確實擁有這樣的能力,但即使是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封火頓了頓,“這點,我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畢竟……哪怕是五條悟,也沒有辦法令死去的人起死回生,也無法令下定了決心的人回心轉意。最強,也有無力改變事實的時候。

夏油傑的眉頭狠狠地糾在一起,隨即又鬆開,他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說了這麼多,你要是想勸我回心轉意的話,還是算了吧,沒用的。如果你也要阻止我,那麼,即使與你為敵我也會將聖杯拿到手。”

封火於是輕笑了一聲,“不,你誤會了,我不是來勸你的。我隻是想告訴你,我的願望,就是連悟也做不到,隻有聖杯才能完成的事情。你希望讓所有的咒術師都不再受詛咒困擾,過上幸福的生活吧?那麼,其實你的願望與我的並沒有什麼不同。隻要我的願望得以實現,你的那個願望也能一並達成。”

“……哦?”夏油傑露出願聞其詳的神色。

“為了獲得更多的財富,人可以去搶奪他人的財富;為了得到更強大的權力,人可以殺死自己的競爭性;而要是為了自己的國家,去毀滅另一個國家的所有人,也能夠冠上正義之名。”封火的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他將曾經給五條悟展示過的願望重複了一次,“沒錯,隻有舍棄那些‘想要‘,人類才能得以進步,並真正地獲得救贖。”

他滿懷期待地向夏油傑伸出了手,“傑,成為我的同伴,與我一起,為人類帶來救贖吧。”

夏油傑自以為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聽到這話時還是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說得好像沒錯。人類都不再有本能和私欲,自然不可能產生那些由情緒誕生的咒靈,而且似乎這樣也杜絕了咒術師為了一點利益而內鬥的可能,無論是誰都不會再被傷害,也不會去傷害他人,世界將會永遠得到和平。

可……那真的算得上是救贖嗎?既然沒有痛苦,那麼也不會有快樂,無論是活著還是死去也不再有意義——這樣的人類,還算是擁有自我嗎?又還能算是人類嗎?

夏油傑想保護的咒術師,說到底也是人類的一員,又或者說,術師才是他現在唯一認同為人類的種族。如果人被剝奪了自我,還談什麼幸福呢?

你究竟是要救贖人類,還是……毀滅人類?

夏油傑的表情慢慢變得不對了。

他對自己已經走向了偏激偏執的路,其實是心裡有點數的,且他自己也清楚實行的可能性很低。就算如此,就算可行性再低,他也不打算改變自己的方向,堅信著自己是正確的,隻想在這套路上一直走下去,直到己身毀滅為止。

然而……聽罷“天草四郎”的願望,連他也感覺到了懵逼。

這就好比,在觀看恐怖片段時時,如果身邊有比自己更害怕的人,就反而會不害怕了。當夏油傑看到比自己更偏執的人時,他也不禁開始反思起了自己,並且對這位比自己更是重量級的朋友心生了勸導之意,想勸勸他。

不過在勸之前,他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四郎,你有沒有去看過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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