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辦公室中的森鷗外猛地打了個噴嚏,“奇怪了,難道是空調溫度太低了嗎?”
“不過,說實話,我也想過,如果那些資料真的不存在的話,我該怎麼辦。”中原中也揉了揉自己的頭發,“那麼……那麼,我也不能怎麼樣啊。無論我過去是什麼樣的,現在我就好好地站在這裡,難道要為了曾經的我而否定現在的我嗎?”
說到這裡時,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個十五年來第一次遇到的,突兀的夢境。
……那個,應該是真正的荒霸吐,荒神吧?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力量並不是與毀滅息息相關,可那應該確實是個神明。
而中原中也確信,那位荒神荒霸吐,與自己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哪怕見到了那些記憶,他也並不覺得是自己的經曆,他不想去冒名領下那位荒神的功績。
荒神是荒神,中原中也是中原中也。他清楚地劃分著二者。
理清了思路的中原中也有些欣喜,但也才注意到封火好半天都沒有說話,“怎麼了,奧伯龍?”
“沒什麼。”封火回過神來,揚起笑臉,“嗯,沒錯。你就是你,無論發生什麼,都要堅持下去啊,中也。”
中原中也將餐盤裡的早餐吃了個乾乾淨淨,連牛奶也整杯喝了下去。他擦了擦嘴,抬起頭看向正要將東西收拾走的封火,“對了,奧伯龍,你……知道荒霸吐嗎?”
封火收拾東西的動作頓住了,中也繼續道:“不是那個八年前造成了巨大爆炸的荒霸吐,而是荒神,荒霸吐。你對他有了解嗎?”
銀白色的妖精王抬起頭笑了,“嗯,我還挺了解的哦。”
“在千年前,荒霸吐是國境內非常有影響力的神明。應該說,荒霸吐才是真正的關東以東、東北以南地區的人們所信仰的本土正統神明,我記得那個民族是叫阿伊努族吧。而荒神於阿依努人來說,大概就相當於現在我們認知中的天照大神吧。”封火以單純的敘事語氣講述著,“不過呢,後來,不管是阿伊努族還是荒神,都被渡來的大和族以及現在的天津神係擊敗了,他們不允許阿依努人再去信仰荒神,荒神與他的眷屬神一係,都逐漸消弭了。”
“荒霸吐還有著這樣的彆稱,蝦夷神,這就是天津神那一係所為他定下的蔑稱。也是從那以後,荒霸吐才會被與不祥、憤怒、毀滅等等聯係在一起。”他輕描淡寫地說著,“總的來說,雖然很惋惜,但這樣的事無時無刻不在發生。這就是一個失敗者被徹底抹消的故事。”
——
生長著火紅楓葉,有著柔和陽光的秋之森林中,居住著無名的神明們。
神明由信仰而生,也會隨著信仰的流失而衰亡。當還會向他們祈禱的信徒所剩無幾時,神明們便會逐漸以往自己的名字,走向那座位於黃泉與人間交界處的森林,等待著自己的終結。
然而……在這樣的每個神明都不再去思考未來的森林中,突然有什麼東西降生了。
那是一個人形的蛹,散發著腐臭的氣息,隨時坍塌融化掉也不奇怪吧。可瀕死的無名神們卻選擇了將自身轉變成相似的蟲的形態,圍攏著那個難得的生命。
“如果連它也可以活下來的話,也許我們也能找到一些希望呢。”
“不要死在我的前麵哦,我可不想在死之前還要哭一通。”
……沒有人格的蛹並不理解他們為什麼要這樣的期待,它不對任何事情抱有期望,包括自己活下去這一點。惡意無時無刻不纏繞著填補著它的身體,而它無法閉眼也無法挪動身體的任何一處,隻能目睹著自己這樣腐壞的樣子,僅僅是呼吸都是一件惡心而痛苦不堪的事情。
如果說還有什麼能算得上是渴望的話,那麼它的渴望,就是毀滅周圍的一切,毀滅自身。
然而那些無名的神卻蠢到將他這樣的毀滅者當做了希望,陪伴在它的身邊,等待著它從蛹中走出來的一刻。
這些無名神果然是腦子壞了吧?這種臟東西有什麼好圍著看的啊!它氣急敗壞地想著,可它無法出聲,無法抗拒。
然後……在一個秋日的午後,在那樣溫暖的日子裡,大概是吃下的惡意終於到了一定的程度,它得以撕開了蛹,站了起來。
等我出來就把你們都殺了。它這樣想道,但真正走出來的一刻,它才發現,現在的自己弱小到任誰都能輕易地破壞他。即使被破壞身體,它也不會死,可卻會回到那種空有意識卻無法作出任何事的狀態。
……嗯,再等等,反正這些家夥不需要他動手也早晚都會消失吧。從蛹中走出來的屍體一樣的王子想著,穿上了化為蟲形態的無名神們所縫製的衣服和披風。
而那位庇護著秋之森林最後的寧靜的神明,也在那一天趕來了。
荒神先是對比了一下從蛹中爬出來的那個東西同自己之間的身高差,接著他滿意地走到他麵前,用手用力揉了揉它的頭發。
“沒想到那樣殘缺的蛹最後還真的活下來了……嗯,抱歉在你麵前這麼說。總而言之,太好了,今後你也會健康地存活下來,成長得比神明更加像是神明吧。”荒神眼含期待地笑道。
忍耐,忍耐……被罵像神明,它實在是忍無可忍地跳起來,用力咬住了荒神的那隻手死死不放。
它無師自通了語言功能:“你這聰慧的神明給我好好地活著吧!”
……等等!它明明想說的是“你這種蠢貨神明就痛苦地死去吧!”為什麼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