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三年前
“薛小姐……”
徐方舟現在相信她沒有盜竊月光寶石了, 一是她有不在場證明,二是沒有找到鑽石, 三是……直覺。
“玉鐲我會賠給你。”
“不用了徐先生。”
“我會雙倍賠償。”
柚子的心一動,還是忍痛拒絕, 她手裡還有他的大鑽石,怎麼還能要鐲子錢。她慢慢把玉渣滓收回手帕裡, 悲痛說,“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如果徐先生對我還有懷疑, 麻煩直接報警。”
說完柚子揣著手帕要出去,保鏢看了看徐方舟,見他沒有要攔的意思,就放她走了。
柚子從徐家彆墅出來,徐方舟已經安排了車送她回去, 被她拒絕了。
等回到公寓, 剛進門柚子抹了一下有點癢的眼角, 薛起說, “小胖你為什麼不出道,出道即巔峰啊。”
“哼。”柚子頓了頓, 低聲,“祖宗你能看看屋裡有沒有藏攝像頭嗎?”
“徐方舟是這麼卑鄙的人?”
“我信不過。”
薛起了然,在滿屋子裡轉了一圈回來,“沒有。”
柚子這才安心變臉, “我不想演這個戲。可是不演的話,就沒辦法脫身了。”
“那以後你怎麼辦?”
柚子沒想好,抬頭一瞧,屋裡有被翻動的痕跡,但似乎是翻亂後又重新把東西放好了,所以能看見被翻的痕跡但並不淩亂。
不過好端端攤上這種事,讓人心煩得很。
她在沙發上癱了會,問,“祖宗,鑽石真的不能送回給徐方舟嗎?”
薛起說,“可以,但盜墓小賊會跟我宣戰,直至戰死。我說過,它們是很有原則的小妖怪。”
柚子歎氣,“那我可以跟它們談談嗎?”
“也不行,它們把東西送給你,說明喜歡你。你如果退還,它們會認為你不喜歡它們,甚至討厭它們。金光精是趨光妖怪,那種光不僅僅是指金銀珠寶,還有光明的光。一旦失去內心的光明,它們會選擇自殺。”
柚子愣住。
薛起繼續說,“以前有一起很惡劣的事件,有個妖怪想試試小金人是不是真的趨光,費儘心思讓它們喜歡他,還收了它們很多東西。可突然有一天,妖怪把東西全都還給它們,還惡語相向,結果導致數以百計的小金人赴海自儘。”
柚子頓時震驚,又覺可恨,“怎麼會有這種可惡的人。”
薛起“嗯”了一聲,說,“可就算是這樣,也沒有改變它們趨光的天性。”
柚子聽明白了,他說這麼多,都是想告訴她一點,這顆鑽石,是還不回去了。
“沒有一點辦法?”
“有一個。你還了鑽石之後立刻自儘。”
“……下一個。”
“沒了。”
柚子頭疼了,剛才忙著脫身,洗脫嫌疑,不得已演戲。但等徐方舟反應過來,說不定又要派兩個大漢來抓她拷問。
人身安全堪憂。
柚子抱住薛起的胳膊,說,“祖宗,要不你變身,在我身邊保我小命?”
“難道我現在沒有保護你?”
“現在的你不能輕易動手,你要是動起手來,我就真成女巫了,徐方舟更要以為我可以用妖術取物。”柚子誠懇建議說,“你變實體後,人設可以是超級無敵能打的保鏢。”
薛起說,“你一個狗仔隊小記者還要用保鏢,而且還是我這種花美男級彆的保鏢?”
“對啊。”柚子說,“每月十捆元寶。”
薛起遲疑了會,說,“四缺二的時候你得來。”
“……”這是什麼奇葩要求。但現在保命要緊,柚子朝他擊掌,“好。”
薛起欣然說,“現在就四缺二。”
“合同還沒簽,不算。”
“……小胖你連祖宗都坑,不肖子孫!”
有了祖宗做保鏢,柚子晚上睡得還不錯。早上醒來時,柚子在去上班和不去上班之間選了半分鐘,最後決定一切照舊。
因為以徐方舟找人的能力,就算她跑去泰國做個變性手術也是沒用的。
所以實在沒有跑的必要。
更何況祖宗答應保護她了。
有祖宗在,柚子安心了很多。
刷牙的時候柚子聽見腳步聲,回頭一瞧,一眼看見薛起,“祖宗你終於不是飄著過來了。”
薛起倚著浴室門看她,說,“還是飄著舒服。”
“超帥的祖宗辛苦了。”
本來還想吐槽的薛起不吐槽了,看在她說自己超帥的份上。
柚子洗完臉換好衣服,拿了包往肩上一挎準備出門,“今天有點晚,我們在樓下隨便買點吃的就……”
“噓。”薛起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盯著門外說,“電梯出來八個人,正往這邊走……近了……”
柚子的心一冷,“徐方舟派來的?又要抓我?”
薛起看她,認真問,“抓你需要八個人?”
柚子認清自己可憐弱小又無力的現實,“不需要。”
等他們走近,柚子才終於聽見腳步聲,附耳一聽,外麵沒有撞門敲門破門而入的跡象。薛起握著把手,緩緩擰開。
門一開,外麵八人齊刷刷彎腰,“薛小姐早。”
門前的人身上沒有一點殺氣,薛起立刻往旁邊一倚,對柚子說,“找你的。”
門口八人組聽見男人的聲音,抬頭一看,對薛起的出現有些意外,似乎完全沒有料到屋裡還會多出一個男人。
為首一個年紀較長的男人很快回神,對他輕輕點頭問好,又客氣地對柚子說,“薛小姐,我姓馬,是徐先生的管家。徐先生對昨晚擅闖您公寓的事感到十分抱歉,希望能夠得到您的諒解。”
柚子挑起一邊眉頭不太相信,“馬管家帶這麼多人來,是怎麼個道歉法?”
管家往後頭拍拍手,電梯剛好開門,陸續有東西推過來。
東西一到,那七人就動手了,猶如鯉魚入屋,分布四處,左擦右擦,那拿這拿。
柚子一頓,“彆動我東西!”
管家客氣說,“薛小姐可以去上班了,我們會替您鎖門的。”
“……”這老頭是不是在說冷笑話?柚子惱了,“我要報警了,你們這是私闖民宅。”
轉眼之間,屋裡的東西已經陸陸續續原原本本置換成新的,電視、洗衣機之類大的,玩偶、杯子之類小的,就連小小的巴掌大的裝飾品都換了新的。
薛起感慨說,“徐先生辦事真快,昨晚來搜查的人隻是翻了一遍就記住了屋裡的各種擺設,也很厲害。”
馬管家客氣地收下了讚譽,又對柚子說,“薛小姐要報警嗎?投訴我們給您以舊換新?”
柚子:“……”
這是耍流氓的最高境界吧。
一切收拾完畢,能換的都換了,不能換的也擦得閃閃發亮,整個出租屋彰顯著五個大字——房東賺翻了!
八人組已經全退到了房門口,馬管家說,“祝您用餐愉快。”
說完還替她把門關上。
柚子回頭一瞧,連早餐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擺放好了。
中西結合,有湯粉有麵包;營養均衡,有牛奶雞蛋蔬菜。
薛起看了一眼早餐,憤慨說,“隻有一人份!明天讓他們加一份,聽見沒,乖孫。”
柚子叫他,薛起問,“什麼?”
“我感覺你遲早要把我賣了換肉吃。”
薛起笑了起來,答道,“可以換兩頓。”
“我真可憐。被親媽拋棄還要被祖宗賣了換肉吃。”
薛起問,“你親媽哪去了?”
柚子思索半會,說,“大概又跟她哪個男朋友去周遊世界了吧。”
薛起眨眨眼,沒再問。
倒是柚子坦然說,“你知道為什麼我媽非要從我爸身邊帶走我嗎?因為她覺得比起我爸來,她會把我照顧得更好。可事實上沒有,她把我搶過去之後,就扔給保姆,扔給幼兒園,每個月讓我爸寄生活費,保姆費,然後自己追求真愛去了。我一年大概能見她兩次,一次是跟對方介紹我是她的女兒,還有一次是給她做花童。反反複複,直到我十四歲才停下來。並不是她沒有男朋友了,而是她覺得我長大了不適合做花童了。”
接著一直到現在,幾年才見一次。她隻有她的電話,每次通電她總是很忙,說上兩句就掛斷電話。
問不到地址,因為她沒有一個固定的居住地。
柚子留了地址給她,三年了,她也從來沒來過。
如果不是公司會給她過生日,她都很難想起自己還有個媽。
“我爸過世後,是我奶奶變賣首飾,繼續給我寄生活費,但我沒要保姆了,因為費錢。那一年,我十歲。自己上學,自己做飯,自己洗衣服,自己睡覺。學校要家長簽字,我就找門衛大叔幫忙。要見家長,我就去雇一個。”柚子說,“當時住了三年的鄰居甚至以為我沒媽,還報到居委會那去,說這裡有個孤兒。”
薛起沉默了一會問,“你恨她嗎?”
柚子搖頭,“不恨,但也不喜歡。”
恨是沒資格的,沒有爹媽哪來的她。但喜歡也是絕對不可能的,這樣還喜歡的話,那她大概是頭驢。
柚子感慨說,“我三觀沒歪而且還是個根正苗紅的學霸,真是不容易。”
“……”一堆鋪墊就是為了這句???薛起看著說得平靜的柚子,忽然想抱她。
然後他就真的張手將她抱住,抱住她軟而溫暖的身體。
柚子微愣。
耳畔話語輕輕——“放心吧,我不會賣了你,還會保護你,讓你做個快樂的小胖子。”
“……”
快樂就好說什麼小胖子!
早上經曆了八人組的“騷·擾”,柚子出門晚了,晚了半小時,但錯過了上班的高峰期,不用在地鐵上被擠成餅,也不用在出站時跟著一群上班族疾步匆匆了,這突然就讓柚子的心情好了起來。
就是回頭率多了很多,不是看她,而是看旁邊祖宗的。
她有意跟他保持距離,奈何她如鐵祖宗如磁鐵,寸步不離。
柚子想給他戴個口罩,遮住他的盛世美顏,省得被哪個小姑娘一見鐘情,禍害了人家姑娘。
到了雜誌社,柚子已經來晚了,辦公室正忙得熱火朝天。不知道誰先發現了薛起,紛紛朝他張望。
薛起也大方,朝眾人擺擺手,一笑明朗,又不是帶著稚氣的陽光少年,是成年男子的俊朗一笑,看得辦公室的女同事臉紅心跳。
柚子覺得應該先讓祖宗變醜點再跟她出門的,但為時已晚,失策!
“等會見了我老板,你說點好話,隻要他點頭說讓你給我做助理,你就能留下。”
薛起說,“沒想到我活了那麼久,進公司還要被一個小朋友麵試,唉,老臉丟儘,不想乾了。”
“祖宗你要講道理,我連四缺二的牌局都答應了,想到要跟一群千年老鬼打牌我就腿軟。”
“那扯平了?”
“扯平了。”
柚子敲敲門,一會助理開了門,神情似乎略有不對,但還是讓她進去。察覺到她背後還跟了個人,要攔下,可一抬頭,就看見這人長得帥炸裂,這一恍惚,人已經跟著柚子一起進去。
柚子進了裡麵,才知道助理的表情為什麼不對,這辦公室裡還有一個人。
正是徐方舟。
柚子微頓,徐方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說,“薛小姐早。”
“徐先生早。”柚子有點怕這裡衝出四個大漢來綁了她,朝四下看了看。
徐方舟似乎猜出了她的顧慮,說,“我是一個人上來的。昨晚的事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奶奶剛剛過世,還無意中打碎了你奶奶留給你的鐲子。”
老劉從旁說道,“徐先生一早就上來問我情況,雖然我不清楚你們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但徐先生親自來,柚子你也不要太犟著。”
柚子這才明白徐方舟這是不懷疑自己了,還為昨晚的事愧疚不已。
柚子心裡已經開出朵花來,不懷疑就好,但對方明顯愧疚了,這不是她想要看見的。
“我不氣,徐先生也不是故意的。”
準備了一堆道歉說辭的徐方舟愣了愣,但她的眼裡確實沒有任何責怪。她本可以趁這個機會要點錢,他完全會滿足她的要求。
昨晚被冤枉處事不驚,現在冤屈洗刷乾淨了也不趁機索要。
不卑不亢,讓他覺得意外。
但是這也可能是客氣話,甚至是想後續索要得更多。
徐方舟拿出一個檀木盒子,說,“我知道你奶奶留給你的鐲子是獨一無二的,即便模樣一樣,但含義不同。隻是我想賠你一個相似的,至少還能用作留念。”
盒子一打開,裡麵臥著一隻幾乎跟昨晚摔碎的那隻一模一樣的玉鐲子,無論是大小還是光澤度,都很相似。
柚子微頓,她的一百萬回來了?
可是不能要吧,她可是拿了他上億人民幣的人,再拿這一百萬,她的良心可能會痛。
為了良心不痛,柚子又斷然拒絕,“真的不用了徐先生。”
這種拒絕,在徐方舟眼裡又有了彆的意味。他又摸出一張卡,“那這份補償請薛小姐收下。”
柚子一看,黑卡?額度下至百萬上至千萬的卡中戰鬥機?
秉持著良心不能痛的柚子再一次鎮定拒絕,“真的不用了徐先生。”
此痛唯有全程跟隨的薛起能理解。
放棄老宅寶藏就算了,放著一堆玉器擔心成盜墓賊也算了,摔了個百萬鐲子還是算了,空有一個價值兩千萬美金的巨鑽依舊算了,現在還要拒絕對麵土豪遞來的黑卡。
柚子真不容易。
換做是彆人,可能要哭出一條長江來。
薛起拍拍她的肩,可憐的薛小胖。
——不過有點想笑。
但柚子的種種舉動在徐方舟眼裡,卻十分的坦率和……可愛。
徐方舟說,“薛小姐想要什麼?我想為你做點什麼。”
柚子覺得有錢人的思維就是你不接受我的好意是我還沒摸清你想要什麼,所以必然要讓他為自己做點什麼,他才會安心離開。
老劉和助理都看著柚子,不知道她到底會什麼獅子大開口。
看樣子無論她要什麼,徐方舟都不會拒絕。
柚子想了半天,說,“有一件事想問徐先生,也想徐先生幫這個忙。”
“薛小姐請說。”
柚子誠懇問,“你家園子用的是什麼牌子的驅蚊水?”
徐方舟:“……”
老劉和助理:“……”
沒聽說她是個傻子啊???
薛起心裡豎起大拇指,小胖優秀。
徐方舟不再勉強,連語氣都溫和起來,“我會讓管家去辦。我的采訪稿,要繼續拜托薛小姐寫了。”
“謝謝徐先生的信任。”
徐方舟說完,就開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