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時常決心要隱瞞一些能力起來,好讓它們在未來有可能的情況下發揮作用,但降穀雪現在並不想瞞著這個丸子頭的鳳眼少年。
夏油傑被某個白發少女挽住臂彎的時候,整個人都僵在那裡,腳步也像是釘在地上一樣杵著遲遲未動。
降穀雪見拉不動他,出聲詢問:“傑?”
夏油傑這才邁開了停滯住的步伐,順從地跟她去往訓練室。
他的心情很快平複下來,一如既往若無其事地笑問:“是什麼事呀?”
降穀雪抬頭盯了夏油傑半晌,又突然很大膽地捏扯了一下他的臉,手感還不錯,她認真道:“傑,不開心或者不想笑的時候不要總是笑,沒有人會介意的,就算彆人介意那也不要緊。”
夏油傑之前的笑容忽然凝結,但旋即又馬上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輕輕的,但很真實。有輕微的笑聲。
“我分得清什麼笑容是真的,什麼笑容是假的。”降穀雪一本正經地說道,繼續拉著他往訓練室的方向走,高專校園路上冷清清的,一個人也沒有。
夏油傑被拖在後麵,心情看上去很不錯,唇角掛著笑意,甚至笑得有幾分寵溺。就像是被女朋友拉扯著去逛街一樣。
“那小雪覺得我現在是真笑還是假笑?”他問。
“是真的。”她說。
降穀雪發現,夏油傑的好感度一直在漲,從今天下午開始,就一直在慢慢地往上漲。
降穀雪能聽得見腦海裡叮鈴鈴的聲音。
兩人來到特級專用的訓練室之後,降穀雪鬼鬼祟祟地關上了門,還問夏油傑:“這裡沒有監控什麼的吧?”
夏油傑略顯疑惑,但還是解答了她的問題:“沒有。小雪你要做什麼嗎?”
他站在訓練室內部的場地裡,先是將五條悟時常坐的那把椅子搬到角落,以免放在正中間擋道,而降穀雪還在門口研究著怎樣鎖門。
夏油傑:“……”
他忍不住了:“小雪你是在鎖門嗎?”
降穀雪正在懷疑這個鎖是不是被五條悟上次弄壞了,一邊搗鼓一邊對背後的人說道:“對啊,傑你過來看一下。”
這怎麼鎖不上了?五條悟那個破壞王?
夏油傑隻好走過去幫忙,降穀雪站到一邊,他彎下身子仔細看了看,伸手動了個地方,然後就成功鎖上了。
“好了好了,傑你快過來。”降穀雪在背後拉著他。
夏油傑一臉深沉:總覺得這樣很奇怪。
他被降穀雪拉到訓練室的正中央,然後,他看見麵前的少女,召喚出了一隻黑色的咒靈。小小的一隻,伏在降穀雪的掌心裡,似乎是在睡覺,甚至還打著呼嚕。
“我不想讓彆人知道這件事。”她說。
夏油傑看著九尾黑貓小咒靈,總算明白降穀雪鎖門的意圖。他在降穀雪麵前屈膝低頭靠近那隻咒靈,道:“悟跟我說你有第二術式,看來是真的。”
一般來說,咒術師都會有與生俱來的術式,名為“生得術式”。
但這種術式通常隻有一個,其他衍生出來的術式都是以這個基本術式為基礎。所以有的人看起來擁有多種術式,但其實本質上是同一個。
就像降穀雪的雪之呼吸,可以衍生出多種用法。
但她除此之外還擁有這種收服咒靈的術式,這完全不是一個層麵上可以轉化的東西了。她這不是開掛,這是逆天。
“傑,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你問。”
“養咒靈需要喂它們東西嗎?”
“……不用的。”
夏油傑沒想到她會問他這種問題,她低著頭用纖細的手指尖戳著那隻小巧的黑貓,目光裡幾乎是小女生養貓的那種憐愛。
這真的是咒靈嗎?怎麼跟他的咒靈完全不一樣!
“傑,我能看看你的咒靈嗎?”
夏油傑沒猶豫,直接放了些咒靈出來。他的咒靈不能縮小,所以一放出來就占據了訓練室裡大半的空間。
一隻隻形象怪異恐怖,跟降穀雪手心裡的溫順可愛小黑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小黑貓似乎是感覺到這些咒靈的存在,它伏在降穀雪的手心裡,懶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了眼周圍,然後繼續伏下去睡覺。
這些咒靈給它的衝擊力,遠遠不及物品欄那個特級咒靈留下的殘穢。
它主人是個能收服那種級彆的咒靈的人,所以它完全不帶怕的!——那可是特級中的特級!
但小黑貓的主人降穀雪現在有點怕。
她真沒一下子見過這麼多奇奇怪怪的咒靈,上次見到的女鬼一樣的咒靈就已經很顛覆認知了,沒想到夏油傑這裡還有這麼多長相奇特的品種!
或者不如說——可能大部分咒靈本身就是長這樣的吧?
隻是她見到的那些夥伴,相比於咒靈而言,外表與內心都更為接近人類一點。
“是嚇到了嗎?”夏油傑馬上注意到降穀雪的反應,“我馬上收回去。”
降穀雪呆呆地搖搖頭:“還、還好。我的貓貓也會變大。”
她點擊那個全息形式的按鈕:幻化。
變大之後的九尾黑貓,在外表看來頗為可怕,但那也隻是氣質與氛圍的威脅感,正如傳說裡的妖怪,眼睛森冷森冷的,九條尾巴在身後恣意舞動。
跟夏油傑的咒靈比起來還是有很大區彆。
降穀雪最後看了眼那些奇形怪狀的咒靈,心想,傑要把它們變成球吞下去真的很辛苦啊。
這念頭出現過後,夏油傑也已經將所有的咒靈全部都收了回去,目光淺淺看著降穀雪:“我說過小雪是天才吧。”
她不需要忍受咒靈的味道,不需要有任何負擔,可以直接收服咒靈為己用。
降穀雪頓了下,搖搖頭。
才不是,這些都是係統給她開的掛,她原本的生活是那種極其普通的,普通到極點的,更沒有機會接觸到這些東西——咒術與異能力之類的。
夏油傑的咒靈操術的誕生,才是真正的得天獨厚。
他是個普通人家庭裡的孩子,沒有任何咒術背景,沒有五條悟那樣大家族的血脈和家族底蘊的支持。但他還是這樣誕生了。
他本可以擁有令整個咒術界都忌憚的力量。
但夏油傑仍舊選擇為弱者而戰,去犧牲自己的感受,保護那些普通的非術師——他們甚至對於他的保護與犧牲毫不知情。
“傑,我可以替代你完成這些事。”
訓練室裡昏黃的咒符燈光下,降穀雪聽見自己這麼對夏油傑說。說完她覺得這不對勁,代入感太強,她忘記她終究是要離開的了。
夏油傑拒絕了:“我知道小雪你是為我好。”
但他有他的信仰,他的選擇。這是他很早就產生的想法,是他人生的方向。
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降穀雪麵對夏油傑這張無比熟悉的麵孔,社恐屬性幾乎消失:“那你答應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夏油傑完全愣住,她對他說出這樣親密的話?是他多心了還是什麼。也許她隻是無心之舉,或者平時說話就是這個樣子吧……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問。
“是因為我身上有某種你熟悉的特質嗎?比如我很像你曾經認識的某個人?”
降穀雪有些被說中了心思,但他沒完全說中。
“隻是覺得我們兩個很像。”她隻能這樣說道。
兩相對視,站在他們身邊的那隻巨型黑貓,突然揮爪下來在夏油傑的頭頂掃了下。丸子頭少年綁起來的長發瞬間落下,散在脖子兩側顯得微微淩亂。
夏油傑意外地看向黑貓,眼底是些許不解與無辜。
降穀雪看見他的喉結滾動了下,散發狀態的他與之前完全是兩個人。因為是獨處的密閉空間,這種氛圍顯得有點旖旎與曖昧。
黑貓打破凝固的空氣:“喵。”
降穀雪聽得出來它是在說,抱歉,手滑,抽筋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