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穀雪在詛咒師的身上,看見了賽馬俱樂部的號碼票據——
這些薄薄的小紙條被堆積起來揉作一團,塞在那名詛咒師的嘴裡,將他的一張嘴堵得說不出話來。
降穀雪是從半露在外麵的紙張字樣上認出來的,紙張已經被濡濕,水漬浸染,將黑色的字樣給模糊掉了。
詛咒師狼狽不堪地跪在他們麵前,身上各處還都有累累的傷痕,仿佛是經曆過戰鬥或者折磨。
——是伏黑甚爾乾的吧。
五條悟回頭略略看了眼後麵的人:“你們帶來的?”他的語氣平淡,墨鏡的側邊露出纖長濃密的瑩白色羽睫。
清冷的蒼藍雙眸裡,似乎帶著幾許漠然,所謂神子的氣質彰顯無遺。
隸屬於五條家的辯護團隊的負責人直搖頭,不敢隱瞞:“不,並不是……”雖然他真的很想認下這一份功勞。
五條悟麵無表情地轉過頭去,兩手插在口袋裡俯視那名詛咒師。
降穀雪上前半步,彎腰對著那名跪在地麵上的詛咒師:“你就是那天寺廟裡的凶手吧?”
她伸出細手將詛咒師嘴裡的賽馬票據取出,兩指拈著丟在旁邊的地上。心想伏黑甚爾也太隨意了。
如果保留著這些證據,大概會暴露他尚在人間的事實吧。降穀雪替他處理了。
夏油傑在聽見降穀雪的話之後,溫聲道:“就算他是凶手,也不可能會承認的吧?”他含笑彎腰下來。
他一副溫和善良的麵孔,卻無端地透出令人恐懼的感覺。被繩索緊緊纏繞住的詛咒師頓時害怕極了。
他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威懾力,如同千鈞巨鼎壓在身上。詛咒師即刻喊道:“是我!就是我!”
“凶手是我!”
詛咒師拚命地大喊道。聲嘶力竭,撕心裂肺,扯著嗓子連聲音都沙啞且顫抖起來。
“?”
夏油傑疑惑地看向五條悟與降穀雪,三人互相交換了眼神,最後由五條悟道:“把人帶走。”
五條家雇傭的保鏢上前,幾個人同時架著那名跪在地上的詛咒師,將他拉起來拖走。
詛咒師還在那裡拚命地喊著:“我就是凶手……”
是伏黑甚爾之前對他做了什麼吧?
“……”
“小雪,走啦。”
降穀雪被五條悟輕輕一喊,方才從遠處收回目光,悠悠回過神來,快步朝前麵跟了上去。
夏油傑回頭往降穀雪剛才失神的方向看去,那個方向——是那名凶殺案中的幸存者,目光隱晦地看了這邊一眼。幸存者的眼神裡充滿了怨毒。
夏油傑知道她對這件事有些介懷,便溫聲道:“小雪,我們改天去向他解釋一下?”
降穀雪微怔,接著點點頭。
五條悟起先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隨即也注意到那個方向、那個幸存者的目光。
他有些不滿:“沒什麼好解釋的吧。”
“那個幸存者分明就在現場,他必然早就知道凶手是誰,卻還咬著小雪不放……分明是故意的,其心可誅。”
降穀雪微低著頭小聲道:“但他弟弟的死,也確實是我的失職……”她的言語輕輕的,溫軟且略帶幾分自責情緒。
夏油傑寬慰地拍了拍她的細窄肩膀:“小雪,這不是你的錯。”整件事情的原委,起因與經過,大家基本都已經了解了。不是她的錯。
五條悟也道:“就是啦,他們那種不分青紅皂白的人死了也無所謂。”
雨後的濕潤微風,淺淺吹動
少年的白發,高瘦的身體漫步在半舊的石磚上緩緩走著。
夏油傑無奈道:“悟……”
他的墨色長發依舊披散在兩邊,柔軟的發尾垂墜在肩頭,天生佛耳上的耳釘在發絲中若隱若現。
降穀雪忽然察覺到,他們倆在某些事情上的觀點,似乎有很大的分歧。
這或許是那個事件的開端吧……
降穀雪腦海裡突然劃過一道電光:
——有沒有可能!
——五條悟後來我行我素地叛逃了。
——夏油傑為了阻止他,最後被五條悟親手所殺!
——五條悟麵對昔日摯友的死亡,終於醒悟過來,然後痛改前非!成為了咒術高專的老師……
降穀雪越想,越發地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直到攻略係統的提示音在耳畔響起:[不是的,您完全想錯了。或者說,是完全相反。]
[實際上是夏油傑叛逃了,五條悟堅守著原本的大義。]
[夏油傑殺了一整個村的人,連父母都殺了。]
[咱就是說,您為什麼不讓我查一下呢?為什麼要自己腦補呢?]
降穀雪一時語塞,她光顧著自己推導了。
不過在洞悉事情的真相之後,整件事情卻變得更加撲朔迷離起來了……
她實在是想不通,夏油傑為什麼會變成那樣?
傑的信仰最終還是崩塌了嗎……
[對了,再次提醒——]
[絕大多數的既定事件,是無法改變的。]
[就算您通過時光回溯,去往夏油傑臨死前的時間線,也未必能改變這一結果。]
[即使是這樣,您也要義無反顧地出發嗎?]
降穀雪滿懷心事地注視著身邊的夏油傑,有片刻失神,她的心中所想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當然了……”
夏油傑略微詫異地偏頭看向她。他剛才有說什麼嗎?
“你看,小雪也這麼認為。”五條悟隔著降穀雪對夏油傑說。
夏油傑愣怔片刻,旋即意識到,悟他剛才說——
“就是啦,他們那種不分青紅皂白的人死了也無所謂。”
然後小雪說:“當然了。”
夏油傑開始靜默起來,他微低著頭,墨發散落在臉部側邊,隱約有些心事重重起來。
降穀雪茫然地看著他倆,左看五條悟,右看夏油傑。
她隻是不小心說了句話出來,他們倆到底是怎麼做到無縫銜接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