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什麼玩笑。
當她不存在嗎?
屋簷之上,如霜似雪的瑩白色染上墨色的發,如同淺淡的霜雪在墨裡漫延開來。
絕美少女的瞳孔也化為蠱惑而晶瑩的透亮緋色,閃爍著妖冶而凜冽的光芒。
白發紅瞳的特級咒靈立在屋宇之上。
降穀雪的寒冰弓箭對準底下的那人,在他對夏油傑出手之前一箭射了過去,堪堪落在他腳邊。
一箭既發,旋即又搭弓對準他。
那名穿唐裝的清雅男人在看見降穀雪的真實麵容之後,波瀾不驚的瞳孔竟然微微放大。
他的目光裡映著白發紅瞳的絕美少女模樣。
他仰麵對著降穀雪說道:“他是你的了。”
這人兩手微微向上舉著,一副投降的模樣,雖然眼底並不見任何驚懼。
他從容自若地往屋舍夾縫的另一個方向離去,臨走時他的手裡還盤著一串長念珠。
小顆圓潤,透著光澤。
“起死回生……”
他的背影從黑暗中走向光明處,步態清雅而淡然。留下的那句話在巷口輕輕回響。
卻不知是說給降穀雪聽,還是說給夏油傑聽。
或者另有深意。
降穀雪隻給了那人淺淺一眼,然後便收回目光看向屋頂底下的夏油傑,夏油傑自然也在看著她。
夏油傑此刻已經強撐著身體站起來。
他的那道目光驚詫而又歡喜,交錯著漫長光陰裡的悲歡,溫柔而繾綣,這一眼恍若隔世。
夏油傑渾身是傷,墨發儘數淩亂地散落,袈裟的外袍也已不見蹤影,隻剩下寬大白色裡衣,鬆垮地披在身上。
饒是如此,他裡衣的衣領也大片地敞開著,手臂從衣袖裡露出一截,依稀可見他清瘦的鎖骨與小臂。
薄薄的衣衫散亂之下,降穀雪自然也看得清他肩頭與手臂上滿滿的傷痕,殷紅的血液正在汩汩地往下流淌。
降穀雪瑩白色細眉輕蹙,他一定很疼……
夏油傑的眼角眉梢帶著難掩的笑意,那是對於這場十一年後的重逢而感到的驚喜。
他甚至覺得這是一場夢,他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世界,他此刻麵對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夏油傑站在黑暗的陰影裡,仰麵看向屋頂上熠熠生輝的她,隻覺若是一場幻夢,他願意永不蘇醒……
降穀雪遲疑片刻,終是騰身從屋頂躍下。
輕靈落地。
她就這樣,站在夏油傑的麵前。
白發紅瞳。
一身高專校服,一如往昔。
降穀雪的手緩緩地抬起來,沉默著,用反轉術式將他身上的傷口儘數治愈。致命的重傷,緩緩愈合起來。
祈本裡香的咒力源於乙骨憂太,無窮無儘且變幻自在,夏油傑這一次傷得很重。
降穀雪耗費不少時間治愈他的傷口,但夏油傑也隻是默默地看著她。他的紫色眼眸裡千變萬化。
兩人都是一言不發,猶如跨越時空的默契。
直到反轉術式的光芒緩緩地淡去,夏油傑的傷勢完全治愈,降穀雪深深看了他一眼,終於微啟粉唇:
“傑,忘記我今天來過。”
她的唇舌之上,已經提前繪著「蛇眼與牙」,那是狗卷家的祖傳咒紋。她試過,是可以使用的。
[咒言術啟動]
[loading……]
[咒言術使用失敗,對方等級太高!]
降穀雪微微怔住。她以為自己最多就是受到非常強烈的反噬,喉嚨嚴重受損之類的。
沒想到壓根就不起效。
不至於吧……狗卷棘與乙骨憂太的咒言,對夏油傑都是生效的誒。而且她是特級咒靈誒……
降穀雪站在夏油傑麵前不知所措。
“傑,忘記我今天來過。”
這句話回響在夏油傑的耳畔,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說,但他不在乎。
夏油傑一臉悲傷且深情地握住降穀雪的手,狹長的狐狸般的眼眸裡閃爍出無限的愛與真誠:
“小雪,你真的要棄我而去嗎?”
他臉上殘存著許多尚未拭去的血跡,動之以情的言語不自覺地使人憐惜。
細眉呈現出憂傷與被拋棄的形狀,泛著紫光的眸子裡似乎微微濕潤,眼神裡仿佛寫滿了懇求與期盼。
降穀雪咽了咽口水。傑他變了!
變蠱了!!
感受著一隻手被他捧在兩手之間,他寬大溫柔的掌心傳來細密的熱意,降穀雪的腦袋裡一片空白。
夏油傑順著握住她手的姿勢,緩緩往前靠近她的身體。
“小雪……”
屋舍的夾縫之間極為狹窄,降穀雪很快便沒有多餘的退路,後背抵在堅硬的牆壁上。
“傑……”
夏油傑離得很近,散落淩亂的墨發垂在兩人臉頰的中間,時而有數縷發絲掃在降穀雪的臉上。
他在她耳根處咬了咬,輕輕說:“我早就知道我們會再見麵的。我才不管是幻覺還是真實存在。”
夏油傑的語調又低又沉,又輕又慢。
降穀雪覺得自己的心跳猛然加速了……
外麵明亮的光線照不到這裡來,他們站在兩側牆壁投下的陰影之中,仿佛被漫無邊際的黑暗所吞沒。
降穀雪的後背緊挨著牆壁,被夏油傑淺淺地抵在這裡,不輕也不重,但就是無法掙脫推開。
淺淺一吻在她唇瓣上落下。
降穀雪的大腦一瞬間完全地空白了。
清淺而含蓄,低低的一吻,溫熱、柔軟,帶著一絲淡淡的血的味道,像是用殘破負傷的身軀苦苦哀求她。
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