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淳去找陳瞎子換金鴆羽,聞曜風則站在橋上看風景。
他先前很少遇到這樣的時刻。
河岸邊有點著蠟燭的蓮花燈徐徐散開,銀紅水綠光影搖曳,夜風一吹就打起旋兒來。
賣花的姑娘此刻都去喝米酒休息了,有老翁撐著竹篙擺渡旅人,船頭水鷹歪頭啄啄羽毛,偶爾打個哈欠。
內心久違的平和又安寧。
他最初選擇做偶像,隻是十六歲時想要逃避生活。
偶像的日程很緊,紅的時候有接不完的商演,糊了一樣有不入流的通告排著隊等。
時間一長,好像突然就忘了生活兩個字原本該怎麼寫。
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鐘聲,像是船槳擊入沉譚裡,攪出一池波瀾。
白淳取了道具騎馬過來,招呼道:“聽見了嗎?”
“六點整了?”
“什麼六點整,”白淳俯身敲他腦袋:“泰和殿有人敲鐘,全員強製參與議事!”
“走啊,”聞曜風伸出手要他牽著:“拉我上馬。”
白淳被隊友搞得頭痛:“我們現在是秘密結盟,同騎進宮瘋了吧?”
聞曜風抽回手悶悶道:“我也想騎馬。”
“太子——這邊!”阿福招呼道:“轎子來了!”
兩人分頭進宮,剛好一前一後。
此刻夜幕方至,群臣無一不是衣冠整齊,跪伏在泰和殿兩旁。
殿中不僅擺了太師椅六張,正中央的八腳凳上還放了兩個簽筒。
聞曜風是最後一個到場的人,恰好踩著鐘聲的餘音。
他的隊友坐在薑且的右手邊,又變回清和溫雅的淳王爺。
“薑太傅怎麼突然敲鐘?”
薑且眼神晦暗,一反先前笑臉迎人的狀態。
“我要指證可貴妃與潘丞相私下勾結,不僅蓄意毒殺陛下,還想利用模樣相仿的賣花女金蟬脫殼!”
“現在我人贓俱獲,要為皇室威嚴討個說法!”
“薑太傅,”潘笑冷冷道:“你上來就血口噴人,是覺得聲音越大就越占理麼?”
可貴妃一時間淚眼朦朧,以扇掩麵道:“我一直在儘心儘力侍奉陛下,太醫宮女後宮嬪妃都可以出來作證,你怎麼可以這樣攀咬我!”
聞曜風:“……?”
等等,這段劇本我也沒看過。
他下午忙著拉人看陳瞎子拉二胡,剛才還是聽阿福聊八卦才知道白淳潑畫前後的故事。
可貴妃到底對皇帝做什麼了??
潘丞相跟可貴妃其實是一個陣營??
那潘丞相和薑且又是個什麼關係???
太醫?哪兒有太醫??
聞同學缺課太多,聽得有點茫然。
他坐在那滿頭問號的喝茶,兩個大臣兩個姑娘互相吵得唾沫橫飛。
“你把夾竹桃粉混在藥湯裡,陶太醫已經驗出藥渣,現在居然還敢一口抵賴?!”
“天地可鑒!薑且你結黨營私,欺男霸女,現在還想插手內廷,你眼裡到底有沒有王法!”
“諸君看看,潘丞相所言所為難道不是逆臣行徑!!”
聞曜風目前像坐在辯論席裡的觀眾,一會兒往左扭頭,一會兒往右扭頭。
半晌癱回太師椅靠上,放棄思考。
想什麼,不想了,下班以後看全視角回放得了。
太子放棄參與,王爺倒是兩三句就跟上了此刻的戰況,明麵上像是溫聲細語勸著架,四兩撥千斤地將是非挑撥了個徹底。
白淳一開口分析,兩側完全沒看過劇本的幾十個臣子都跟著點頭,像是一群向日葵聚眾開會。
潘笑被逼到絕處,大怒道:“你拿著偽證大行其道,在朝堂發言隻一味煽動情緒,如何能夠當真!”
薑且痛喝一聲:“放肆!”
“此乃陛下禦賜虎符,倘若丞相還要質疑,直接喚各部尚書過來一看便知!”
白淳側頭致意,太監阿書立刻過來給他們續茶。
白淳淺飲一口又道:“這兒火氣殺氣皆都太重,再擺幾盆花來。”
“是。”
“潘相,貴妃與你私會在上林苑小鶴亭前,往輕了說是不尊儀度,重了說可就是□□宮闈,當斬首示眾!”薑且喝完茶接著大罵,連貫到完全不用讀條:“陛下尚且一病不起,貴妃你還有什麼好辯解的,我看不必廢話,直接擲簽便是!”
聞曜風玩著茶杯突然就想明白了。
等等。
明麵我跟潘丞相一黨,潤潤跟薑且一黨,雙胞胎姐妹不好說。
但實際上,確認結盟的也就我跟潤潤啊。
要是他們全都死光了……我們不就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