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白虎城市中心。
夜幕下,繁華的街道早已不複往日,窗戶半開半合,隨夜晃動,廣告牌東倒西歪,不時閃過一陣電火花。
地上到處都是碎玻璃、混凝土石塊,和應急軍糧的包裝袋,一派蕭瑟淒涼的景象。
漆黑的樓道裡燃燒著微弱的火光,三三兩兩的人影聚集在一起,如同夜晚的鬼魅,互相依靠著取暖。
如今,這座鎮守南方的超級大都市,聯合王國的門戶,龍涎河的第二帝都,已經徹底淪為一座鬼城。三分之一的居民在戰爭爆發前逃離,三分之一的在屠城中喪命,剩下的三分之一淪為沙奴。如同行屍走肉,過著半饑半飽,毫無尊嚴的日子。
慘白的月光照在國王廣場的旗杆上,映照出禿鷲與沙暴的圖案。
原本神聖莊嚴的廣場上,此刻卻紮滿了遊牧民族的帳篷,與不遠處的華貴宮殿格格不入。營地裡不時傳來大方洲口音的叫喊,更是平添了一份亡國的悲涼。
一名沙漠軍官騎著駱駝飛速穿過營地,來到王宮側麵的辦公廳,下了地,還沒來得及拴好駱駝,就興衝衝地推門而入。
“叔叔,您猜對了,白夜風華和李嘉圖都撤退了!”
“西邊也傳來消息,陳二六和蕾西·馬裡斯都止步於臭水湖。”
年輕軍官興奮地說著,當事人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目光沉靜,慢慢地喝著土陶杯裡的飲料。
年輕軍官麵露疑惑,有些不解地問道,“難道這個消息不比您手中的蜜芭莎更加香甜可口嗎?”
蜜芭莎,沙民常喝的一種飲料,用仙人掌的花朵和土蜂蜂蜜攪拌而成,帶有淡淡苦味和甜味,在沙民中的地位相當於東大陸的茶葉和西大陸的紅酒。
放下杯子的中年男人緩緩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睛如同俯覽大地的鷹,銳利而平靜,讓年輕軍官不由得心中一顫,一時間忘記了說話。
男人做了個手勢,示意對方把門關上,前者立即照做了。
“摩拉多·巴塞木,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用鷹隼的眼睛觀察世界?”
說話的中年男人是阿拉丁·巴塞木,而這位年輕軍官則是他的侄子,同時也是他的副官和學生。
沙民通常以部落為單位,血緣是社會關係的重要組成部分,從此避諱優先提拔親屬,可以說任人唯親是十分普遍的共識。而這一傳統,在軍隊中也同樣不例外。
“一時的勝利,並不能代表全局的勝利。”
阿拉丁·巴塞木垂下眼睛,神色黯淡,“我們的處境,依然十分危險……”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一句似乎隻有自己能聽見。
“叔叔,您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從我能記事開始,您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年輕的摩拉多信心滿滿地說道。
“接下來,我們就要趁著這個喘息的機會,說服大酋長與紅國談判,然後撤離紅國!”阿拉丁·巴塞木沉聲說道。
“啊?”摩拉多一臉震驚,“我們剛剛取得優勢,隻要堅守下去,紅國的內部遲早會崩潰的。”
“就像您之前估算的,紅國現在的糧食隻夠十億人口吃三個月。”
“加上流民的話,饑荒會來得更快!”摩拉多握著拳頭,眼睛發光。
阿拉丁·巴塞木搖了搖頭,“我擔心……”
“我們根本堅持不了三個月。”
“怎麼可能,白虎城的儲備糧,足夠我們吃上一整年的了。”摩拉多說道。
“你是不知道……”阿拉丁·巴塞木擺了擺手,用非常低的聲音說道,“我們現在看似優勢,但其實……”
“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啊!”摩拉多震驚不已,整個人都僵住了。
“紅國不缺聰明人,李嘉圖、白不白、蕾西、白夜風華,都是世界頂尖的軍事天才。”
“他們隻是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快則三天,慢則一個月,他們遲早是會想到的。”
摩拉多皺眉沉思,多年跟隨叔叔征戰沙場,他並不是什麼都沒學到。
之前他也有思考過,總感覺有什麼東西漏掉了。經過對方這麼一提點,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刹那間,他臉色蒼白,連帶著身體也顫抖起來。
一想到那種可能性,他就背脊發涼,仿佛被扔進冰窟窿裡,渾身發抖。
“你想明白了?”看到侄子的表現,阿拉丁露出了幾分欣慰。多年的言傳身教也算沒白費。
他繼續說道,“所以我們必須趁著這個機會,和紅國達成和平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