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他贏了。
仿佛整個人都快虛脫。他步履瞞珊地撿回落在幾米外的手臂,用繃帶和袖管接了回去,然後取出價值昂貴的極限治療針,打在肩膀上。
明紅的藥液注入血管,卻沒帶來多少作用,仿佛倒進沙漠的水,瞬間就乾旱的沙子吸收了。他取出所有的治療針,一支接一支的打進身體。左手空蕩蕩的,毫無知覺。
雖然他心裡很清楚,在這個缺少醫療的環境裡,他的左手已經廢了,但他依然不想放棄,那畢竟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身體毛發,受之父母,即便明知道沒有希望,也會努力一把,死馬當活馬醫。
傷勢逐漸穩定下來,陳興這才發現,高地下方聚滿了蟲化狼,足有兩百多隻,將高地團團圍住。它們的眼中透著悲憤,卻駐足不前,不敢衝上來。
陳興見狀,從儲物空間中取出斧頭,劈開狼王的頭顱,挖出一顆血紅的晶核。
晶核中星芒閃爍,布滿血管和神經,美麗而殘酷。陳興深深地吸了口氣,高舉晶核,朝下方的狼群發出戰吼。蟲化狼的眼中露出畏懼,紛紛向後退縮。陳興再次大吼,狼群發出低聲的咽嗚,耷拉著尾巴,四散逃離。
看著離開的狼群,陳興脫力地倒在地上。
勝了,卻是慘勝……
幾天後,黑死叢林今年冬天的第一場大雪降臨了。
北風咆哮著、怒吼著,灌入密林之中,狂風在粗大的樹乾與枯萎的藤蔓間穿梭,卷著冰渣和枯枝敗葉飛向遠方。天空飄著鵝毛大雪,樹冠蓋上了厚厚的雪層。凶猛的變異生物藏了起來,或是躲在石頭縫裡,或是藏在積雪覆蓋的灌木叢中,蜷縮著身體,安穩而眠。
一個小石洞裡,陳興點著煤油燈,靠在石壁上,望著跳動的火苗發呆。
他身上沒有一處是不痛的,狼王咬斷了他的一條手臂和七八根肋骨,加上之前的傷勢,即便用完了所有治療針,身體依然每況愈下,甚至有些地方開始感染發炎。
他意識到,自己快撐不下去了,或許用不了多少天,他就會死在這個山洞裡,變成一具凍僵的屍體。
地上有個鐵缽,裡麵放著碎成顆粒狀的紅色晶體,星芒依稀可見。鐵缽的旁邊靠著一個研磨的鐵杵,他發了會兒呆,重新拿起鐵杵,一下下地砸進鐵缽中。
一天過去了,狼王的晶核被磨成了粉狀。陳興倒入熱水,吃力地攪拌著。他隻要一用力,就會牽引到傷處,疼得入心入肺。
情況比昨天更嚴重了,他開始感到肢體麻木,按照他有限的醫學知識,不出三天他就會重傷而死。然而,他的目光卻平靜無比,就像古井裡的水,毫無波瀾。
三世為人,他早就看淡生死了。
活一百年是活,活一天也是活,隻要覺得值得就夠了。
他拿起鐵缽,閉了閉眼睛,大口灌了下去。
即便要死,也要死在前進的道路上!
黑老怪的教他的方法簡單粗暴,就是將晶核研磨成粉,然後兌水喝下去。
工廠的提煉的過程,就是將靈能中的生命印記粉碎。而英雄藥劑,則是完整保存物種的生命印記,然後和自身的生命印記融合,以此獲得變異生物的血脈。
因此,即便是工廠,提煉英雄藥劑的過程也十分簡單,除了容易入口外,區彆不算太大。
阿麗雅之所以能生吃晶核,牙口好隻是其中的一方麵,更多是因為炎魔的生命印記強大,不會受到其它物種的生命印記的影響。
吞食晶核粉末的最初,陳興沒有感覺到異常,漸漸睡了過去。可到了半夜,五臟六腑都像燒了起來,並伴隨著血管膨脹的刺痛。
靈海中出現了一團團白氣,飄渺無形,遊離於天空和海麵。
“啊,呃啊!”
灼燒感越來越強烈,仿佛有熔岩鐵水在體內湧動。陳興死死地抓著頭發,忍受不住地發出低吼。
靈海中的白氣逐漸聚攏在一起。隨著時間的推移,輪廓變得清晰起來,雙眼猩紅,毛發如雪,竟然是一隻白狼!
半透明的身軀若隱若現,仿佛存在於現實與虛幻之中。當白氣全部聚攏,白狼的眼中綻放紅光,張開血盆大口,一股無形的吸力在口中形成,海麵卷起漩渦。
漩渦的中間,一道海水蜿蜒而上,被吸進了狼嘴中。白狼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原本隻有轎車大小,僅僅幾秒鐘不到就變成了卡車,然後是小貨船、艦艇、郵輪……
陳興痛苦無比,抱著頭在地上打滾。
“哇哇哇哇哇哇哇!”
撕心裂肺的咆哮在狹小的石縫中傳出,撕裂了雪夜的寂靜。隻聽見“嘩啦”的一聲,封閉山洞的石頭傾瀉而下。一道身影從洞中衝出,撲在雪地上翻滾掙紮。
瘋狂之中,一隻眼睛逐漸染成了紅色,變得猩紅無比。
自我認知變得混亂起來,靈魂裡仿佛有個聲音在問他: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