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個電話給安然:“給她買管藥擦擦,她自己總是不上心。”
安然心情複雜地點頭。
掛了電話,她正準備離開病區,卻聽得一道聲音響起:“安然。”
安然抬眼,見到了司文禮。
司文禮樣子十分憔悴,應該是為了司文雄的病,他看了安然好一會兒才輕聲說:“過來醫院看病人?”
安然點頭:“是!”
司文禮眉心微皺,半晌才說:“是顧太太吧!安然,你能看一個不相乾的人,為什麼不願意看看跟自己有血緣的父親呢!”
“他不是我父親!”
司文禮看著安然鐵石心腸的樣子,輕歎:“他有話想跟你說!安然,我也不想打擾你的生活,但是現在司家的情況風雨飄搖,你不見他他總會想辦法的……他的性子遠比我要激進許多。”
安然靜靜看他。
過了一會兒,她垂眸淡笑:“您現在也會威脅人了!”
司文禮怔了怔,但安然已經朝著電梯走過去。
這是同意了?
司文禮一喜,連忙過去幫著按電梯,他又恢複成那個溫柔慈愛的長輩樣子:“待會兒,可能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他又有些遺憾地說:“臨希也該過來的!”
安然卻不吃這套:“大可不必!”
司文禮眼眸暗淡下來。
他生性淡泊平時對安然也算和氣,但現在兄長病重,他不免暗怪安然心狠。
安然當然知道他的心思,進電梯後她仰望著紅色數字,輕聲說:“您生來富貴,一定沒有吃過什麼苦吧!您可能不知道那種寄人籬下的滋味,每次要交學費都要小心翼翼地叫叔叔阿姨,另外在彆人的眼色下連飯都不敢吃太飽,飯後總是搶著去洗碗掃地,生怕彆人覺得你是吃閒飯的。”
安然及時打住了,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但偶爾也會想起來。
所以她當初對辛柏來,怎麼可能產生愛情呢?
所有的好,都是有代價的。
她真正第一次心動,是給了霍允思。
司文禮怔住,半天,他輕喃:“你小時候過得這樣苦?”
安然沒有說話。
她願意見一麵,不過是嫌煩並非心軟,她永遠都恨著司文雄永遠都無法釋懷他對媽媽做的事情。
走進病房。
裡麵很安靜,司文雄靠在病床上閉目養神,一些日子未見他的兩頰都深深地陷了進去,臉色也有些黑。
一旁的沙發上,坐著個律師模樣的中年男人。
戴著黑框眼鏡,正低頭寫著什麼。
聽見開門聲,司文雄抬眼看見安然,他的眼裡頓時有了神采:“你肯過來了?”
安然距離兩米時站定了。
她注視著他,態度很冷淡:“有事的話,現在說吧!”
司文雄不悅。
他指著安然:“到現在你都不肯原諒我嗎?”
說完,卻劇烈地咳了起來,瘦弱的身體也癱在了病床上,劇烈抖動……那樣子哪裡還有半分往昔模樣。
或許司文禮說得對,沒有多少日子了。
司文雄仰看著上方的白熾燈,說:“是胃癌!幾乎全壞了治不好了!安然……我剛剛睡著了,做了個夢,我夢見遇見你媽媽那會兒,她還是那樣漂亮,是滿場子裡女人中最漂亮可愛的,她望著我的眼神明亮極了!你說,是不是你媽媽在叫我,叫我過去給她贖罪……”
安然麵無表情:“她早就忘了!”
司文雄又劇烈地咳著,枯瘦的手指捂著心口,大口地喘了會兒氣。
司文禮上前,想扶他起來。
但是司文雄拒絕了,揮開了他的手。
他仍是喘著,聲音都變調了:“我還夢見小時候的你,跟在你媽媽身邊,那樣小那樣可愛,臉蛋圓圓的……安然,我還沒有見過小時候的你呢!”
安然眼睛蒙上一層水氣。
她走到窗前,背過身去,她說:“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嗎?”
司文雄挺著身子想起來,想看看她。
但是他挺了半天,還是頹然地摔進床鋪裡,他隻能躺著輕聲說:“律師就在這裡,你二叔也在這裡,安然……我要將司家整個交給你,我要讓你繼承司家的財富,我要你接掌司家讓司家延續風光。”
司文雄的眼神,帶著光彩。
他說:“從前知道她懷孕,我就覺得以她的性子,生不出什麼出息的孩子。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你會遇見霍允思會遇見顧雲凡……安然,算是爸爸最後對你的補償,好嗎?”
最後幾個字,近乎是哀求了。
安然聽了許久。
她垂眸冷笑:“補償?司先生把利用說得真是清新脫俗!你欺騙我母親、拋棄我,最後要死竟然還要我給司家打工,您這一生真是將利已兩個字書寫得淋漓儘致。”
“你不願意?”
司文雄不信:“這可是千億家產!你就算給顧雲凡打一輩子工都掙不來百分之一。”
安然冷笑:“我要那麼多錢乾什麼!”
她轉身,對著司文禮說:“見也見過了!我走了!”
司文禮想留她,但最後還是輕歎一聲:“行吧!”
司文雄卻不死心,舉著手嘶叫:“彆放她走!”
安然在經過他的病床時,語氣淡然:“司先生,早日康複!”
她決然離開。
在手指握著門把時,司文雄的聲音傳過來,似乎是帶著恨意:“我死那天,你會去嗎?”
安然纖細手指握緊。
她微微仰起頭,忍去眼中的熱意,良久才輕聲說:“不會!”
司文雄嘔出一口鮮血。
司文禮立即回來扶著他:“您是何必呢!”
安然卻已經離開,她獨自走在醫院長長地過道裡,她穿著高跟鞋……四下空蕩,隻有她的高跟鞋發出清脆的聲音。
一聲一聲,似乎是媽媽在喚她。
安然……安然……
安然緩緩閉上眼睛,四下沉寂並沒有人,再睜開眼裡多了幾分堅決。
她一步一步離開醫院。
到了停車場,她打開白色賓利的車門。
坐進車裡,到處都是霍允思的氣息,麵前掛著一隻水晶的小兔子。
安然細長手指,輕輕碰了碰。
忽然,她很想他!
但是成年人的想念也是克製的,她先打了個電話給李思綺:“你現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