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麻收回目光,默默跟在了二爺身邊。
一行人出了寨子,便徑直往西走,那正是這片老陰山裡,林子最濃最密,也最荒涼的方向。
如今胡麻來到了這個世界時間不短,也已經漸漸了解到了這裡的基礎情況。
知道這片山林交映的神秘地域,乃是八百裡老陰山,林深山險,最危險的,但同樣的,也是太歲生長,擁有無儘寶藏的。
雖然平時跑山的時候總是偷懶,但如今的胡麻爐火旺盛,體力驚人,扛了這麼個包襖走在林子裡,倒問題不大。
隻是這林子裡壓抑寂靜,卻也難免讓人感覺到了絲絲的荒涼。
沒走幾步,身邊紅影一閃,小紅棠過來牽住了自己的衣角,小心的跟著自己。
胡麻留意了一下,這行人都沒有察覺到小紅棠存在的痕跡,便也默不作聲,帶了她默默趕路。
不知是有二爺跟著,還是上一次出寨子是因為婆婆走鬼的身份,才引來了諸多邪祟,這一次的行程,居然走的異常順暢。
除了偶有一些難行的道路,需要鐮刀劈開,或是遇著些蛇蟲,其他時間,隻是安穩沉悶,漸漸深入了林中。
“前方起霧了,不能走。”
二爺給這群城裡人當向導,話便不像在莊子裡時那麼多。
他隻是默默的背著大包囊向前走著,一路無話,卻在走到一個快被野草埋的看不見的分岔小路時,停了下來。
向那個穿著長衫的老頭道:“咱們得從河邊繞過去,會遠一些。”
“起霧了,又會怎樣?”
長衫老頭停下了腳步,抬頭看向前方,沉沉夜霧,緩緩流淌。
“那霧不太正常,想是河裡的老蛤蟆上岸了。”
二爺道:“要是誤闖了進去,沒來由起了衝突,我們就算能對付得了,也耽誤功夫。”
這老掌櫃模樣的人聞言,倒是挑了挑眉毛,笑吟吟道:“黃昏為界,陰陽二分。生人邪祟,各行其路。現在瞧光景,離天黑還早呢……”
“不一樣的。”
二爺老老實實的道:“老陰山林子裡與彆個地不同,陰氣重,無論白天黑夜,都算黃昏。”
“生人進了林子,就算越了界。”
“……”
老掌櫃聽著,似乎很感興趣,臉上並無懼色,但他還是看向了身後的那頂轎子。
轎子裡麵,半晌才有一個淡淡的聲音響了起來:“聽向導的。”
一行人便不再多言,隻是跟著二爺繞路,二爺見狀也鬆了口氣,悄悄的跟胡麻說著。
給這些城裡來的人帶路,最怕那種自恃本事大,見識多,不聽勸的。
這林子常年不見天日,距離太歲老爺又近,誰也不知道藏著什麼妖異邪祟,精怪遊神,本事再大,也得對這林子心懷敬畏才保得了平安。
一個不留神,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胡麻把二爺的話記了下來,並留心著二爺的一舉一動。
如今自己爐火正旺,又有二爺這樣經驗豐富的帶著,便是深入了林間,也能將危險控製在一個程度。
隻是,這蒼蒼老林,幽邃深沉,全無半點人跡。
直這麼撞,真能找到婆婆?
“或許隻能靠小紅棠了,她是婆婆的小使鬼,離婆婆近了,便能感知到。”
心裡想著,轉頭看了小紅棠一眼,卻見她也是沒精打彩,隻是牽了自己的衣襟跟著。
仿佛是不見了婆婆,更害怕自己也丟了她一樣。
如此深入了林間,眼瞅著天色快要暗了下來時,二爺便當即叫停,找了個近溪邊的空曠地方歇息。
他帶了胡麻,撿了一些樹枝過來,並不隻是為了燒火,還一根根的插在周圍,當作院牆,還撿了根粗枝,橫在留出來的門的位置,說這叫門檻。
活人在林子裡過夜,等於闖進了邪祟地界。
但插了院牆,立了門檻,便是給自己建了個陽宅。
人居陽宅,非請莫入,若有邪祟闖了進來,便是直接打殺,那也不會犯了這深山老林的眾怒。
這群城裡來的貴人,覺得有些新鮮,便也從善如流,在“院牆”裡麵停了轎,清掉雜草,生起火堆烤乾糧吃。
他們倒大方,也分給了胡麻和二爺一份乾糧鹹肉,不過胡麻嘗了嘗,確實隻是鹹肉,不是太歲。
胡麻注意到,那轎子裡的人,居然到了這時,仍然沒有下轎。
即便是吃食,也沒有人給她,也不知是不是轎子裡有吃的,還是她根本已經不食人間煙火。
但如今他也滿腹擔憂,倒是管不上彆人,吃了那些人遞過來的乾糧,便抱了小紅棠,在二爺身邊和衣睡了。
不幾時,便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迷蒙之間,卻忽然聽到了一個嘶啞的聲音:
“白葡萄酒在老陰山呼叫,有沒有轉生者可以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