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胡麻進來時,雖然陰氣森森,總還顯得容易一些,但如今要出去,卻是難了。
在他轉身的一刻,便隻覺一股子陰風吹到了臉上,眼前一花,卻是看到了畢生難忘的景象。
他看到這村子,不知何時活了過來,一片的陽光明媚,活人走來走去,臉上帶了笑,有的人在將一塊塊白色的血肉狀事物,鋪在了屋頂上晾曬,有人在用石碾子碾最後一點粟米。
有人劈著柴,有人打著娃娃,也有人端出了飯,給坐在門口和人閒談的男人吃。
生機昂然,光影流轉,仿佛一個轉身,便已置於另外一個世界。
但也隻是這麼一瞥,胡麻隻覺眼睛酸痛,微眨了一下眼睛,再看時,便見這村子裡所有的人,都忽地轉過了頭來,眼神直勾勾的看著自己,臉上活人的神采,正在飛快的褪去。
如同器物在時光裡被剝離顏色,僅剩了慘碧的眼神與乾枯的麵頰。
胡麻強忍著這畫麵給自己內心帶來的衝擊。
在這村子裡,時時刻刻被陰氣吹著,自己道行再強,身上的熱意也會被吹涼。
但這畢竟是需要一個過程的。
如果自己先害怕了,膽氣一弱,這過程怕是會一下子加速十倍。
“諸位鄉鄰,我隻是進來看看。”
他慢慢向前一揖:“知曉大家過的艱難,等我出去,定然早早想到辦法,幫到諸位。”
到了此時,也不知講禮數還有沒有用,但總是先說了再說。
不僅是希望喚起對方的最後一分靈性,也是為了給自己壯膽,人總是麵對著能講道理,能溝通的事物時,才會多那麼幾分自信。
於是胡麻一邊作揖,一邊邁開步子,向村子外走去。
在揖起的雙手放了下來時,已經再次握住了紅木劍,往裡麵灌了一分火力,橫在胸前。
這一分火力,是為了開路,而不是殺人。
一來這個村子裡的陰祟,被困在這裡,出去害人的少,憑白殺了不合適。
二來,你在人家地盤上殺了人,那豈不是引了眾怒?
隻可惜,便是不想傷人,也似犯了眾怒。
眼瞅著胡麻邁開步子,走向村外,忽地村子裡陰風大作,那一個個剛才還能看清的人影,皆已消失不見,愁雲慘淡裡,隻看到一條條黑糊糊的影子,鋪天蓋地向了胡麻飛來。
“唰!”
胡麻早有提防,猛得身形一閃,向前奪路奔出。
這一步奔出時,便已用了自家守歲人的法門,一手煉活,持了紅木劍,另外一隻手卻是化作死物,遮在自己的臉前,用死物對抗陰祟的陰氣,以免被他們吹了頭腦。
同時雙腳蹬地,竟是直接跳到了旁邊荒草纏繞的屋舍之上,飛簷走壁,如履平地,快速向村外奔來。
這是鬼登階的功夫,比江湖上的壁虎遊牆還多了幾分神秘。
尤其是在這鬼村子裡,若是活人用這壁虎遊牆功夫,陰祟一吹,雙腿便先軟了,而這鬼登階的功夫,卻可以不受影響。
他身形閃動,向外急奔,躲過了鬼影的撲擊,但仍是周身生涼,冰冷徹骨。
雖然用左手擋住了臉,沒有直接被吹了頭腦,但一身臟腑,卻還是被吹得空洞冰冷,仿佛軀乾都不是自己的,但還好煉活的肢體,受影響極小,仍是堅持著,遠遠看到了石碑。
而見胡麻似乎將要衝出村子,這村子裡的陰祟,也似著急,密密的飛來。
耳中聽得淒厲叫喊無數,周圍仿佛瞬間陷入黑夜。
胡麻知道關鍵,忽地調動爐火,不僅剛剛被吹涼的臟腑,滋生了活人氣息,同時一口真陽箭,向前吹了過去。
如今的自己,可是三柱道行,哪怕最近煉活,損了些許,也有兩柱半。
換成旁人,便是接近一甲子的功力,比掌櫃的都要高,平時自己都藏起兩柱,隻用三成,真個全用出來,威力之大,自己都不好想象,而這,也是他敢進這村子的原因。
如今一口真陽箭吐出,竟如在黑夜裡,忽地吐出了一團火,照得四下裡一片通明,便是攔路的陰祟,也被逼退。
而胡麻則借機雙足一蹬,身子如離弦之箭,猛得跳到了石碑之後。
“總算逃出來了……”
胡麻出得村子,已是額頭都滲出了一層冷汗。
這絕戶村子確實厲害,最後這一下,若是不用真正的道行,怕是不保險。
“二爺他們呢?”
緩了口氣,便趕緊找二爺等人,卻忽地發現,周圍一個人影不見。
剛剛還在村子外麵等自己的人,居然不知去了哪裡……
這一驚非小,但他強自鎮定,仔細一看,才忽地明白過來:“這裡是村南……”
剛剛自己離開村子,是嚴格按著進村的路徑向外闖,畢竟那是最近的路徑,但沒想到,已經這麼警惕在意,卻還是被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