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牛子在莊子裡作威作福,惹得天怒人怨,不過有一點倒也不得不說,莊子裡的夥計,也都隻是窩火忍耐,倒沒有上趕著往他那裡爬的。
包括曾經許積留下來的兩個夥計也是這樣,平時都躲著他們,而不想著過去抱個大腿。
原因則是這一年下來,胡麻做事穩妥,待人厚道,在這莊子裡威信不小。
他們倒都下意識的想著,胡麻定是不會吃這虧的人,這孫牛子太過張狂,沒準過上幾天,就會被這位胡管事,不對,胡掌櫃,給攆回城裡去,心裡也抱了瞧這一場好戲的態度。
但他們也沒想到的是,胡麻眼瞅著孫牛子鬨的雞犬不寧,竟是一直冷眼瞧著。
對方說什麼,便是什麼,讓怎麼乾,就怎麼乾。
倒像是仍然跟之前他是管事的時候一樣,從來都沒個二話。
你之前做管事的時候,就兼著掌櫃的活了,如今有了機會做掌櫃,倒做回去了?
心裡各自想著,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胡麻不挑頭與這孫牛子為難,他們身為夥計,自然更是不敢。
直等到差不多七八天時間,眼瞅著要進了六月,胡麻卻是在這一天,主動進了內院,陪了笑臉,向那正帶了隨從,在石桌上飲酒的孫牛子,笑道:“孫掌櫃,我正有些事要說。”
那孫牛子剛端起杯,忽地一怔,笑道:“你叫我什麼?”
胡麻笑道:“掌櫃的呀!”
那孫牛子忙放下酒盅,擺了擺手,道:“可彆這麼叫,咱就是個管事。”
“這城裡幾位大人物,想抬舉的可是你。”
“……”
胡麻笑道:“我才入會幾天,能懂得什麼,這掌櫃必是要可靠人來做的。”
“今天我進來,也是有件要事跟孫掌櫃商量,如今開春的血食之事也做完了,一應盤賬,老掌櫃也已處理妥當,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活。”
“咱月月吃著紅燈娘娘的錢糧,心裡不踏實。”
“所以我想著,要不要帶幾個兄弟出去一趟,看有沒有能幫紅燈娘娘效力的事,做上一做。”
“以前有這莊子拖累,想走也脫不開身,如今有孫掌櫃看著,倒是放心了。”
“……”
“伱要出去?”
這孫牛子聽胡麻一口一個掌櫃,心裡極是舒坦,慢慢捏了一顆花生米扔進嘴裡,甚至都沒請胡麻坐下,便學了自己姐夫的樣子,道:“你想著給紅燈娘娘效力,這是對的。”
“隻是不知,你想做什麼?”
“……”
胡麻笑道:“這不正想找明白人問問?”
“那你還真找對人了,咱姐夫……咱一直跟了鄭香主學著做事,最了解這個。”
孫牛子倒是一時興奮了起來,拉了胡麻坐下,一一跟他講著,紅燈會裡,白香弟子都做什麼事,青香弟子都做什麼事,紅香弟子又是做什麼事。
胡麻都認真聽著,也隻說自己打算立個功勞,讓他幫著推薦,孫牛子便借機笑道:“功勞倒是有一件,隻看你想不想做。”
胡麻忙道:“請說,不立功勞,站不住腳,沒個不敢的。”
孫牛子大笑,當即說出了一件事來。
卻是距離這裡二百餘裡路程,本有一個富戶,雖不在明州府境內,卻是紅燈娘娘的信徒,早先紅燈會的秘製血食丸,便有一部分是從他手裡走,靠他的鋪子賣給周圍的有錢人家。
但這富戶,卻在去年年跟裡,不知被誰殺了滿門,此事一直懸而未決,等人過去呢。
而一直在旁邊聽著的胡麻,卻是忽然點了一下頭,道:“我倒願意試試。”
“若真能解決了這事,怕是不比楊弓兄弟的那個功勞小。”
“當然,給城裡的回複倒是要寫清楚,有了名份,才正好去做事。”
“……”
孫牛子卻是聞言大喜:“甚好,甚好。”
而胡麻看著他,也露出了親切而誠懇的笑容。
不過當這件事傳開,倒讓莊子裡的夥計們頗為不解,胡麻為什麼要接這個活,安穩的日子夠了,偏要出去找麻煩?
他對這位孫牛子的退讓,已是人人都想不明白了。
不僅平時對方說什麼,都一昧忍讓就罷了,如今到了關鍵時候,你居然還甘願讓出了這掌櫃的名頭,甚至受對方的擺布。
泥人兒都還有三分火性,你這看起來,倒是連個泥人都不如了呀……
倒是在一片疑惑裡,周大同忽地閉嘴不說話了。
胡麻更是不解釋,隻是一副下了狠心,要立大功的模樣。
他看著孫牛子連夜寫了書信,領了這份活,蓋上了莊子的印章,定好誰留守,誰外出的事情,然後喚來了小使鬼,遞向城裡去。
最關鍵在這信上,胡麻寫到孫牛子留守之時,便乾脆的後綴了掌櫃二字,直看得孫牛子心花怒放,一時對胡麻的觀感好了幾個檔次,甚至不想再為難他,而是跟姐夫說一聲,這是個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