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麼?”
一口氣吹沒了鄭香主,周圍的陰氣也終於消失,一切回歸於平靜。
胡麻也在這時,變回了紅燈會莊子裡的那個小掌櫃,兀自感覺有些不真實。
低頭看看,腳下隻有熄滅的火盆,燒成了兩沒一長的香,一把散亂的米,壓在了米上的陰骨玉,幾個破破爛爛,上麵頗多撕扯痕跡的稻草人,以及……一個微不足道的老樹樁。
就這麼點東西,便將那個禍亂明州府幾十年,占了諸多血食礦,養了數百幫眾,甚至能與紅燈娘娘掰手腕子的大邪祟青衣惡鬼給殺了?
……甚至還捎帶手解決了一位紅燈會裡的香主。
這事無論怎麼想,胡麻都感覺有些不真實,仿佛剛剛經曆的一切,隻是幻覺一般。
但他又真切的知道,青衣惡鬼確實被除掉了。
它就在這個簡陋的法壇裡被殺掉,甚至場間都沒留下多少痕跡,隻有一條看起來有點破破爛爛的青布,扔在了米字圈的邊緣,這麼大一個邪祟,被殺了,也隻剩了這點子東西。
至於鄭香主,一口氣吹沒了,什麼東西都沒留下。
“前輩,我……”
胡麻都深深的喘了幾口氣,才按捺住了心緒起伏,轉身向老樹樁看了過去。
然後他就發現,老樹樁並沒有看自己,而是饒有興致的看著米字圈裡那塊殘留的青布,伸出兩根手指,將它捏了起來。
轉頭看了胡麻一眼,似乎想遞過來,卻又猶豫了一下,然後向了不遠處的樹叢後麵,帶著微笑,輕輕的招了招手,道:“小紅棠丫頭,你來這裡。”
胡麻轉頭,才看到小紅棠一直在旁邊的樹杈上蹲著。
這幾天裡,周圍一直邪祟叢生,小紅棠也跟著自己,隻是幫不上什麼大忙。
來到了老陰山裡之後,她更是寸步不離,但隻敢守在不遠處,卻不敢靠近這個法壇。
如今法已施完,老樹樁又叫她,她才從樹上出溜了下來。
乖乖的來到了老樹樁的麵前,兩隻小手往腰間輕輕一按,向老樹樁福了一禮,乖乖巧巧的道:“山君爺爺吉祥……”
“是個乖孩子。”
看起來老樹樁居然與小紅棠是認識的……
不過這也不該意外,小紅棠跟了婆婆那麼久,跟婆婆的故人,比自己還熟。
老樹樁誇讚著小紅棠,然後便小心捏著手裡的青布,倒不像是害怕,隻是有些嫌臟似的,輕輕扯了幾下,將這青布上麵沾了血,或是有燒焦痕跡,或是有斬裂痕跡的青布碎片都給撕了下來。
隻剩下了中間最乾淨平整的一塊,扯過小紅棠的胳膊,輕輕的紮在了她的手腕上。
還係了個蝴蝶結的形狀。
然後才笑著拍了拍她,道:“沒事了,去玩吧!”
“?”
胡麻都驚著了:彆亂給孩子東西啊……
那可是青衣惡鬼,青衣惡鬼被除掉之後剩下來的東西,還能簡單得了?
這玩意兒你給小紅棠多危險……
……要不給我?
“陰氣很重的東西,你帶著不合適。”
老樹樁知人心善惡,隻是淡淡解釋了一句,道:“就讓小孩子看著玩吧,小紅棠挺乖巧。”
“早先跟了伱婆婆,每次出寨子玩,見了我都會行禮。”
“你後來帶她離了寨子,我倒還想她。”
“……”
“雖然你這麼說了,我多少還是感覺你好像有點偏心……”
胡麻心裡想著,不過,當然不至於吃小紅棠的醋,心裡其實還想著更多其他的東西。
那孟家人想逼自己現身,倒沒讓他如願,也沒曝露了身份,但他花了那麼大代價,生魂入法壇,拚著受傷,居然隻是為了向自己傳個話?
按理說,雙方該是有著深仇血恨,自己原身都曾經被孟家害死,但他卻口口聲聲,隻說石亭之盟……
這石亭之盟,究竟指的是什麼,他說另外九姓在等自己回去,又是什麼意思?
自己現在其實對十姓的事,一無所知,但對方巴巴的過來,隻為了親口告訴自己這幾句話,一定是有他的用意,換句話說,他本是以為,自己隻要聽了這幾句話,便會明白什麼?
可我明白你個大頭鬼!
“我知道你想問石亭之盟的事情。”
老樹樁察覺到了胡麻的眼神,便輕輕道:“但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你,那是十姓的事情,我對其中的內容也是一無所知。”
“便是十姓之間不可互相攻伐之事,也是你婆婆離開老陰山之前,告訴了我一句,她回去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為了讓這個盟約,重新對胡家有效。”
“當然,她之前也不是那麼放心,所以才拜托了我。”
“現在看,這盟約還是有一定效力的,起碼,這次孟家來的人,確實對你沒有殺心。”
“……”
“對我沒有殺心麼?”
胡麻默默想著這句話,表麵上倒確實是。
雖然有可能隻是那孟家人發現確實看不透自己,也可能是他沒有把握。
這次隻是對話,並沒有下殺手。
但是,越是這樣,倒越是可笑了,他居然真的隻是為了逼自己現身,與自己交談幾句,卻就為了這交談幾句,卻死了一隻明州府的大邪祟,一位紅燈會的香主,更重要的……
……死了多少走鬼人,多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