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起壇,得先選壇址,再備鎮壇物,再定規矩。”
就連雇來的車馬,都知道被乞兒幫盯上了定然有是非,錢都不要了,也要離開,胡麻等人自然也明白這一遭兒是躲不過去了,便乾脆停了下來,準備好了跟對方來上一場硬的。
而張阿姑見事無回還餘地,便也耐心的指點起了胡麻起壇的道理。
“起壇之地,地勢高的地方好,寬敞的地方好,乾淨的地方好,風水好的地方好。”
她已經看過了四周,便趕了驢車,來到了一處坡上,指著一個地方道:“咱們起的是正壇,地方當然要起好的,但也有些起邪壇的,可能會反著來。”
“不過,有時候是準備充足了起壇,可以細心的挑,但也有現在這種,沒個挑頭,也就隻能儘可能的挑點好的地方……”
“這山坡就可以,依山俯路,聚氣藏風,左右隻有下麵的林子能藏人,咱們還居高臨下,正適合起壇。”
“……”
“是!”
胡麻便在張阿姑選定的地方站下,向前看去。
在他身邊,車把式與夥計,忙忙的將驢車趕到身後道邊,依著山壁,恰好守著。
張阿姑又將她的包袱解了開來,鋪在了胡麻身前,又將包袱裡的東西拾綴出來,然後挑出了有用的,便如香蠟火燭,紙錢油燈,還有倒了清水的碗,黃色的幡子等等事物。
同時解釋道:“若要起壇,便需要鎮物。”
“鎮物,不是指鎮邪祟,而是指鎮壇,鎮住了壇,便能更好的施法。”
“俺娘教過,這等鎮物,在正祠神廟香案前供奉過,沾了香火氣的為上品,在百姓們手裡流通過,被人使用,沾了人氣的為正品,陰邪汙穢之物為下品。”
“其中陰邪汙穢之物,又有講究,可以沾了陰邪,有了邪氣,但萬萬不能汙穢,否則用這些東西起壇,反而會有害。”
“……”
“這麼說,我之前找來的鎮物,其實不是上品,反而是下品?”
胡麻倒隱約心裡有了數,鎮歲書是提到了鎮物,但對鎮物其實不在乎,自己後來搜集的,多半是連猜帶蒙的,現在看來,自己搜集的東西,倒是有的有用,但又不能算是上品。
不過有一說一,看看張阿姑擺出來的,多為骨片,銅錢,也不算上品。
“做好了準備,便要入壇。”
張阿姑在胡麻麵前擺好了東西,最後擺上來的,卻是一盞油燈,裡麵還有些許燈油,也沒個罩子。
看起來,在野地裡起壇,一陣陰風吹過來,便有可能被吹熄了似的。
但是胡麻之前見過小鬼吹燈,卻吹不熄張阿姑身前油燈的模樣,知道這油燈,可不像自己想的這麼簡單。
“走鬼人以身家性命入壇,一起壇,這壇也關乎身家性命。”
張阿姑說到了這一點的時候,尤其的凝重,認真道:“掌櫃小哥,你可千萬小心,一旦起了壇,燈是你的魂,壇是你的身,咒是伱的言,法是你的命……”
“……這可千萬兒戲不得啊!”
“……”
照理說鎮歲書上的法門都已使過,如今再來學走鬼人的,風險不大。
但胡麻感覺到了張阿姑的擔憂,便也老老實實,答應下來,抖擻精神,認真聽著。
而張阿姑也是老實性子,一言一句,細細的教起了胡麻起壇的規矩與講究,該注意什麼,該看什麼,該如何請靈,如何保護自己,言無不儘。
在他們身後,驢車已經停下,車把式與夥計們都躲在了車後麵,一邊啃著大餅,一邊偷眼看著他們兩個在那裡布置。
而眼見得他們停了下來,那些一路跟著的乞丐,也察覺到了什麼,都遠遠的躲著,不敢靠近,一來二去,沒過多久,天就已經黑了,抬頭看去,便隻見滿天星鬥,天高地闊。
胡麻低頭看去,這天上星鬥映在眼前盛了清水的碗裡,倒像星鬥入了自己的法壇。
他將張阿姑跟自己講的規矩,一一記了下來,與鎮歲書上的法門對照,倒愈發的確定,鎮歲書上很多東西,都與走鬼人起壇一脈相通。
隻不過,鎮歲書確實太過高明,也霸道,冷不丁一瞧,倒有很多與走鬼人規矩不同,甚至有些細節方麵是相悖的了。
一言以蔽之,鎮歲書直接,霸道,前戲都不怎麼講……
當然,如今自己是特意來學走鬼人的本事,而且現在自己雖然偷師了不少,但還沒到可以將兩種規矩融彙貫通的時候,更不知一些細節上的不同代表了什麼,所以不敢擅改。
既按走鬼人的規矩起壇,便那老老實實按走鬼人的規矩來。
如此做好了準備,便隻耐心等著,對手還沒到,身前的油燈,便也不急著點起來。
趁了這個功夫,胡麻與張阿姑也都先吃了一點東西。
胡麻還把自己準備的血食丸,偷偷拿了一顆,請張阿姑吃了,補充體力。
張阿姑這段時間,跟著胡麻出來,青食肉乾,都吃了不少,雖然覺得驚訝,但也沒有表現的太沒見過世麵,但是見到這顆血食丸之後,卻還是不免真的有些吃驚了。
知道血食幫的人有錢,但冷不丁見到這麼大方的,也意外啊,胡麻則低聲勸道:“快吃了,彆被管家瞧見。”
瞧見了,自己可要再分一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