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赫然是一把黑黝黝的,沉重萬分的銅鐧,上麵有著人麵虎爪的狴犴法紋,法紋以一種赤銅般的物質鑲嵌了出來,隻是這赤銅,又隱約像是活著的。
頭圓體方,共分九節,長一丈八尺,粗若人臂,安安靜靜躺在匣內,卻可以感覺到上麵蘊含著沉甸甸的氣息。
“這,就是胡家的信物?”
胡麻沒有過多打量這把黑色大鐧,早先看到這銅鐧時心裡那一點點疑慮儘去,麵對著這銅鐧,他竟感受到了一種心靈上沉甸甸的壓迫,以及強烈的親近之意。
似乎是血脈裡的一些東西,與這銅鐧產生了呼應,他甚至能感覺,自己的身體,在渴望拿起它來。
於是,胡麻也沉沉的吐了口氣,伸手進去,握住了鐧柄,緩緩的一提。
提不動。
那鐧看著便是沉重無比,如今伸手去拿,卻似乎比看著時還要沉,胡麻這一手之力,彆說拿起它來,便是動它一動都難。
但到了這一刻,胡麻也挑了挑眉,忽然之間,一聲低吼,三柱道行,全部使了出來,以守歲人法門淬煉過的身體,也驟然之間,爆發出了所有力道。
如今,就連胡麻都不知道自己這一下子,使出了多少力氣。
他已經很少需要用這全身的氣力,去做些什麼了。
但如今,麵對著這銅鐧,居然也是用儘了這全身的力量,終於才握著鐧柄,一點一點,將它提了起來。
一點一點,移出了黑色的匣子。
但也隻是勉強提出來而已,想要舉起來,那是萬萬不能,而且在將這銅鐧提出了石匣之後,自己便是一身守歲人的氣力,也已經支撐不住,忽然手裡一滑,銅鐧徑直墜向地麵。
“嘭!”
這一霎那,仿佛整個明州都跟著顫了幾顫。
不是真實的震,而像是神魂忽然受到激蕩,頭暈目眩,就連遠遠瞧著的小紅棠,都一下子摔了個屁股墩,揉了揉鼻子,隻呆呆瞧著這銅鐧。
鐧身落地的一霎,便正正的插在了地上,筆直豎立,九節鐧身,漸次碰撞震動,形成了仿佛某種凶惡獸類的嘶吼,一層森嚴氣勢,驟然向了四麵八方蔓延過去。
於這一瞬之間,各地呼嘯的鬼哭與冤氣,都在這氣勢壓迫之下,儘數被衝散。
黃狗村子裡,本來被五煞厲鬼帶了過來,又被皂衣驚動,紛紛逃進了各個角落的小鬼,也在這時紛紛落地,被壓成了一個個肉餅,然後漸漸消失。
同樣也在這時,張阿姑的壇上,眼睜睜看著稻草人起火,卻已無以為濟,那五煞惡鬼道行太深,自己根本就請不動。
若不是對方如今也很小心,隻怕自己早已被對方的煞氣,反噬而死。
但也就在她即將撐不住時,忽然旁邊笑眯眯看著的七姑奶奶,也似有些擔心,向了她叫道:“大姑娘,就差一點了,使使勁哇!”
七姑奶奶哪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就是看張阿姑似乎有些氣力不濟,所以給她鼓鼓勁兒。
但這一聲喊,卻也真的讓張阿姑橫了心,十年前被害死了娘親,十年來日夜恐懼,十年來挨打受罵的委屈浮上了心頭,卻是連反噬都不怕了。
就算反噬,也得是它過來才行,那也等於請進了壇裡。
便一聲大叫,手裡握著的黑色骨頭,竟是被捏碎,聲音響在壇中:“惡鬼,給俺進壇裡來說話……”
“呼!”
也在這一霎,張阿姑身前那幾乎要熄滅掉的油燈,忽然呼呼的燃燒了起來,照得四下裡一片大亮,狂狂的風從四麵八方吹了過來,隱約間,仿佛響起了某種森嚴肅穆的聲音。
夜色變得無比的沉重,沉重到讓人似乎要生出了幻象,高大而森然的氣息,緩緩出現在了張阿姑的壇後。
因為是她在起壇,所以便不回頭,也能感受到身後的變化,她赫然看到,那是一個高大巍峨的殿宇模樣,有著高高的屋脊,與厚重古樸的黑色大門。
門前,兩隻蒼勁凶惡的鎮門獸,眼底似乎散發出了凶惡冰冷的光芒。
下一刻,這塵封已久的黑色大門,忽地緩慢的,沉重的,慢慢打開了一條縫隙,隱約可以聽見那如真似幻,震人膽魄的聲音。
“鎮祟府開,誅凶斬惡!”
“……”
下一刻,一塊黑黝黝的令牌,忽然從那隻開了一隙的大門裡麵,扔了出來。
張阿姑如今已經愣在了當場,心裡隻有著無法言喻的激動,腦海裡來回隻回蕩著一句話:“鎮祟府,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