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麵和榮默對視一會,岑歲站起身。
她站在石磯上,和榮默剛好視線持平,看著他道:“我還以為你棄店跑了呢。”
說完又問:“我那個東西,鑒定得怎麼樣了?”
榮默沒回答,簡單道:“進去再說。”
隨後拿了鑰匙開門,帶著岑歲進店裡去。
進去後也沒有打算做生意的樣子,直接進了裡間,叫岑歲:“進來。”
岑歲跟著他去到裡間,在造型簡單的實木沙發上坐下來,看著他拿茶壺接水燒水,又看著他點了一爐香。
等熱水燒好了,他回到沙發邊坐下,開始溫茶具泡茶。
岑歲本來想說話的,但看他這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十分有意境,就沒好意思開口打攪,怕一開口就壞了這樣的意境。
榮默用熱水把茶葉衝泡了幾遍,倒入紫砂茶海中。
倒好後端起茶海,斟進白瑩透亮的小茶杯中,隨後用竹製茶夾子夾起杯子,送到岑歲麵前,看著她說:“喝茶。”
岑歲微抿一下嘴唇,接下茶杯的時候說:“活得真雅致。”
榮默笑笑,“你算是貴客,當然不能怠慢。”
岑歲慢慢喝了茶杯裡的茶,也喝不出個好壞來。
她放下杯子,還是問那一句:“我那個東西,你拿去鑒定得怎麼樣了?”
榮默品了半杯茶,放下茶杯,語氣平平道:“我也參與了鑒定工作,所以這幾天才沒來店裡。我們這兩天翻了許多典籍記載,也檢測過材質,瓷片完全符合古籍記載所描述的特征,檢測年份也確實在五代後周時期。”
岑歲眼底發亮,“那就確定是柴瓷了?”
榮默搖搖頭,“還不能下定論,目前在跟日本那邊做協商,打算去日本看一看他們的青百合花瓶。還有,這個瓷片沒有來曆,也是個問題。”
岑歲眼底的光亮又熄了點,問榮默:“日本的百合花瓶,是什麼來曆?”
榮默看著她道:“他們的館長說,根據記載,大概在六百年前,也就是明朝的時候,一位皇帝為了回禮,把那件花瓶增給了日本幕府將軍足利義滿,之後由古筆宗族世代傳了下來。”
岑歲點了點頭,思考片刻,“我來的時候順便看了攤位,那位攤主還是沒來。”
榮默倒是不慌不忙,“不著急,他還是要擺攤糊口的,總要來。”
岑歲又點點頭,“那就再等等吧。”
榮默看她放鬆下來了,這才又問:“這下放心了?”
岑歲吱唔一下,小著聲音接話,“誰讓你們這行騙子多,我那也是正常反應。還有你一個開店的,居然能幾天不開門,不怕喝西北風嗎?”
榮默笑一下,“你應該聽說過,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岑歲看著他想了想,好像是這麼回事,古董店不是平價工藝品店,哪能隨隨便便就賣出東西去,店開著平時也沒什麼人來逛。
這樣聊完,她心裡也算踏實了。
榮默給她的茶杯裡續上茶,放下茶海看著她,半晌又問:“還想聊點什麼?”
岑歲被他問得微一愣,莫名有點尷尬。
還有被他這樣看著,總覺得不是很自在,好像他看她的時候,也是在探究著看古董一樣。
這種好像能被人看穿的感覺,就不是很自在。
岑歲沒話找話問了句:“你多大?”
這回輪到榮默愣了,不過也隻是一瞬,他便平常開了口,“周歲二十六,畢業四年,開古董店四年,應該比你大不少。”
岑歲慢慢點頭,比她現在的年齡大了五歲。
不過她前世活得那一遭,也真算不上多活了幾年,反正都是在神識不健全的情況下走劇情。
對於她個人的成長,那是半點也沒有的,基本等於白活一世。
岑歲就是沒話找話隨口一問,問完又沒話說了。
目光偷偷瞥了一下四周,感受了一下店鋪裡的氛圍,她才又說:“我想在你這裡看會書。”
榮默好奇,“看書?”
岑歲應著聲,便從書裡掏出了兩本書和一些複習資料。
榮默看她居然真掏出了書來,隻好又問:“那我把這裡留給你?”
岑歲倒也不和他客氣,“如果可以的話,謝謝了。”
榮默這便沒再多說什麼,把裡麵的空間留給岑歲,自己起身去了外間鋪麵。
岑歲隻是覺得他這裡的環境好,想要試試能不能真的靜下心來看書。
等榮默出去後,她把書翻開,聞著桌上醇厚的茶香,還有香爐裡絲絲縷縷的檀香,竟然很輕鬆就看進去了,一點心浮氣躁的感覺都沒有。
榮默沒有打擾她,自己在外間收拾了一下,仔細擦了擦架子上的古董。
下午剩下的小半天也沒有來人,店裡一直擁有春日午後特有的安靜寧遠,不往店鋪外看,會有種避世在遠古仙境的錯覺。
岑歲就是在這樣的錯覺裡,認認真真看了小半天的書。
一直等到傍晚天色擦黑,榮默過來叫她,她才慢慢從書裡抽離神思。
榮默問她:“請你吃飯?”
岑歲木愣地眨巴一下眼睛,然後把書一合,“好啊。”
榮默問她想吃什麼,她說想吃辣,他便開車帶她去了一家湘菜館。
坐下後點了菜,岑歲喝一口杯子裡的大麥茶。
潤了嗓子,她坐在餐桌對麵,盯著榮默看了一會。
榮默被她盯半天也沒有不自在,還是那副淡定沉穩的模樣,卻也問了一句:“看什麼?”
岑歲想了一會,問他:“你有沒有女朋友?”
榮默聽了這話居然依然淡定,回答道:“目前沒有。”
岑歲眼底閃過微光,接話很快,“那我去你店裡打工唄?”
榮默:“???”
這姑娘的思維真不是一般的跳躍。
還有她這一身名牌,需要到他的小店裡打工?
看榮默不說話,岑歲忙拿過的包來,低頭在裡麵翻出羊皮小錢包,隨後在錢包裡拿出兩張卡片,全部送去榮默麵前,看著他說:“這是我的學生證和身份證。”
榮默接下她的學生證和身份證看了看。
他倒是沒懷疑她有什麼不良動機,但也好奇,看完還給她問:“為什麼?”
岑歲收起證件道:“我在學校的圖書館和自習室都沒有辦法專心,但在你店裡就可以,所以我想去你那裡複習,準備考研。”
榮默笑了,“所以不是打工?”
岑歲搖搖頭,又點點頭,“是打工啊,你這不是正在準備去日本嘛,那店裡肯定沒人看,我幫你看啊。我的鑒古能力你放心,絕對沒問題的。”
聽到她說這樣的話,榮默注意力稍有偏移,忽又問了句:“鑒古是你家世代相傳的?”
岑歲聽了這話沒多想,直接搖搖頭,“不是,我家開金銀珠寶店的。”
榮默這就想不通了,看著她,“你才二十一歲,大學學的專業又是金融,怎麼會鑒古?”
岑歲被他問得驀地一愣,隨即敷衍道:“你不懂,這是天賦。”
榮默還想再問,岑歲為了打住他的盤問,沒讓他開口,忙又道:“就說可不可以去你店裡打工,我不要底薪,吃喝自費,就賣東西拿一點提成,拿多少提成你來定,怎麼樣?”
榮默看她不願意多說的樣子,也就沒再好奇多問。
他鬆口氣,端起麵前的杯子喝口麥茶,放下杯子道:“那你過來吧。”
岑歲聞言滿意了,雙手一握,直接笑著拍馬屁道:“謝謝老板,這頓飯我請您。”
榮默看著她,語氣平淡卻卻不容置疑,“說了我請就我請。”
既然管他叫老板了,那就聽他的。
岑歲沒和他多爭,這頓飯讓他付了錢。
吃完飯天色已經黑透,榮默直接送岑歲回了學校。
岑歲在學校大門外下車,和榮默說了再見,看著他的車子上路,才轉身進校門。
***
城郊小彆墅。
陳禹坐在沙發上,看到汪傑和趙子澄抱著手機湊在一起去嘀嘀咕咕。
看了一會,他沉著聲音開口:“什麼東西?”
聽到他說話,趙子澄連忙把手機熄了,欲蓋彌彰道:“沒什麼。”
陳禹目光和語氣都越發沉,盯著他和汪傑,“給我看看。”
趙子澄想說真沒什麼。
可話沒說出口,手已經不受控製地解鎖了手機,並遞到了陳禹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