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又約了一些認識的人,開了包廂去喝酒唱歌。
岑歲很久沒有出來這樣聚了。
包廂裡的人陸陸續續多起來,她的情緒倒是沒有跟著高漲起來。
聽著鬨騰的音樂看著鬨嚷的人,她總是不時晃神,想起安靜的一人一狗。
看她好像沒什麼玩的興致,陶敏兒到她旁邊坐下來,抬手攬上她的肩膀,問她:“怎麼了?”
岑歲手裡端著一杯酒,放到嘴邊喝一口,“在想一些事情。”
陶敏兒看著看她,調侃道:“什麼事情?男人嗎?”
岑歲捏著酒杯,轉頭看向她,倒是沒有否認,還接了一句:“還有一隻狗。”
才兩天沒見,就挺想的了,連這麼熱鬨的場子,都沒能轉移掉她的注意力。
眼前的場子越是熱鬨,她心裡的某個角落,就越是安靜。
陶敏兒盯著她看,忽笑一下,“榮老板?”
說完了又問:“看你這狀態,乾嘛,你們是吵架鬨掰了?”
岑歲把手裡的酒放下,還沒說話,抬眼忽看到四個男生進了包廂。
看到陳禹汪傑趙子澄和周一淼四個人,岑歲忙碰了一下陶敏兒的胳膊,“他們怎麼來了?”
陶敏兒看到陳禹,忙抬手衝他們揮了一下。
在陳禹他們走過來的時候,陶敏兒對岑歲解釋道:“上次你組的局啊,這不就熟了嘛,當作朋友處著玩唄。今天大家一起玩嘛,就叫過來了。”
岑歲輕輕吸口氣,給陶敏兒豎了個大拇指。
以前她們三個私下裡可是沒少噴陳禹四個人,這都能當成朋友處了,牛!
陳禹汪傑四個人走過來,在岑歲旁邊坐下來。
趙子澄和周一淼沒地方坐,直接就坐在了酒桌上,麵對著岑歲、陳禹和汪傑。
岑歲自己不是很想玩,就衝陳禹示意了一下,“去玩唄。”
陳禹讓汪傑三個人一邊玩去了,自己坐著並沒起身走,對岑歲說:“沒什麼好玩的,我還是坐這陪你吧。”
然後陳禹坐這沒多一會,陶敏兒拿了話筒過來,給陳禹和岑歲一人塞了一個,叫他們:“你們不想玩的話,那就唱歌吧。”
免得坐一起再沒話說,怪尷尬的。
岑歲沒多管,拿起話筒後,也就真的點歌唱歌去了。
陳禹坐在她旁邊沒有走,和她一起唱歌,後來唱嗨了,還唱了不少男女情歌對唱。
唱歌的時候,陳禹看著岑歲的側臉,在心裡想,為什麼以前會覺得這些事情都很煩,不想陪她,一點點小小的開心和快樂也不願意給她。
現在他哪怕再想給,她也都不需要了。
如果時間可以倒回去,他一定會學著好好愛她,陪她做她想做的所有小事情。
隻要她能開心,隻要她願意對他笑,他就什麼都願意去做。
可是,人生是沒有如果的。
很多東西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岑歲沒有去玩彆的,酒也喝得很少,她就一直坐在沙發上唱歌。
後來唱得嗓子有點啞了,又實在融不進周圍的氣氛裡,她便和陶敏兒打了聲招呼,說自己身體不舒服,要先走一步。
陶敏兒看她沒什麼玩的興致,也就沒有留她,讓她注意安全。
岑歲背上包包,又和陳大暖、周二寶,以及其他一些認識的人打了聲招呼,便先走了。
外麵的夜色已深,風吹在臉上割皮膚。
岑歲用手機沒打到車,便站在路邊等了一會。
等了幾分鐘,一輛白色瑪莎拉蒂轎跑停在了麵前。
車窗慢慢落下來,陳禹的聲音從裡麵傳出來,對岑歲說:“這裡不好打車,太晚了,我送你。”
岑歲手插大衣口袋,渾身凍得冰涼。
她轉頭往路上左右看了看,然後便過去打開車門,直接坐進了車裡。
陳禹也沒說什麼,等她係好安全帶,直接踩油門上馬路。
過了兩個紅綠燈路口,兩個人誰也沒說話,車廂裡的氣氛安靜得有點尷尬。
然後還是陳禹先開口說話,像個知心大哥一樣,問岑歲:“有心事嗎?”
岑歲聽到這話,轉頭看他一眼,心想他什麼時候也會觀察彆人的表情和心情了。
他以前一直是極度以自我為中心,隻管自己開不開心爽不爽,從來不管彆人的心情好壞。
沉默了片刻,岑歲回了句:“沒什麼。”
陳禹沒有放棄,又問:“考試考得不太理想?”
岑歲又轉過頭看他,看一會突然問:“你覺得榮默喜歡我嗎?”
陳禹聽了這話一愣,轉頭看她一眼,又很快轉回去看向前方路況。
所以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是因為考研沒考好心情受影響,而是因為榮默?
手指無意識地在方向盤上捏緊,又慢慢鬆開。
陳禹強行放鬆表情和語氣,開口說:“我怎麼知道,他跟我一直不和,不會對我說這些。”
岑歲還是看著他,疑惑地問:“是嗎?”
陳禹微微捏緊方向盤,表情已然不再輕鬆,又“嗯”一聲。
片刻後,他擠出聲音問:“你……喜歡上他了?”
岑歲把目光轉回擋風玻璃上,沒有回答陳禹的問題,也沒有再說話。
一直等車停到了她家彆墅區的西大門外,她解開安全帶,才又出聲和陳禹說了句:“謝謝。”
多餘的話也沒說,她打開車門下車。
然而下車後還沒走幾步,又聽到陳禹在身後叫她。
岑歲停住步子回頭,看向站在車邊的陳禹,開口說了句:“我應該是喜歡上他了。”
陳禹站在車邊,每吸一口冷空氣,都覺得心裡像紮進了無數冰針。
他看著岑歲,像是退了一身的傲氣,慢聲開口問:“真的……一點也不喜歡我了嗎?”
岑歲低眉收回頭,“嗯,一點也不喜歡了。”
說完邁開步子,徑直往大門裡去了。
陳禹站在車邊沒有動,一直看著岑歲往大門裡,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裡。
這樣冷漠又決絕的背影,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看了。
十來米開外的停車位上。
榮默坐在車裡,看到一輛白色跑車停在小區大門外,隨後看到岑歲從車上下來,再之後是陳禹。兩個人隔了一段距離說了兩句話,不知道說了什麼,岑歲便轉身進了大門。
電話和微信雙雙被拉黑,他這一天心神不寧,晚上就開車來了這裡。
坐在車裡等了這麼久,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不知道岑歲晚上去了哪裡,為什麼會和陳禹在一起,更不知道他們在一起做了什麼。
片刻後陳禹上了車,在視線中消失,門外的方寸土地也就再次安靜下來了。
榮默沒有立即開車走人,在車裡又坐了一會。
正在他準備放手刹的時候,副駕駛外的玻璃被敲響了兩聲。
轉頭看到陳禹站在副駕駛車窗外,榮默鬆開手刹,開了車門鎖。
陳禹也完全沒有客氣,直接打開車門就坐了進來。
坐進來後往手心嗬氣搓了搓手,他開口說:“我記得你的車子和車牌號。”
說完又問:“你在這裡等歲歲?等很久了吧,怎麼不直接聯係她?”
榮默沒心情和他廢話,隻問他:“你有什麼事?”
陳禹默了一會,轉頭看向他,看了片刻說:“你和根本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根本給不了她幸福,所以你能不能離她遠一點?”
榮默轉頭看向陳禹,瞬間有點想笑。
離岑歲遠一點這種話,他之前也對他說過,沒想到他還能還給他。
陳禹看他眉眼生笑,不悅地蹙一下眉,“我哪句話說的不對?你不覺得你的生活和性格都很無聊無趣嗎?歲歲根本不會喜歡和你過那樣的生活。還有,我說句不好聽的,你拿什麼養她,拿你那一間不死不活的古董店?她從小到大適應的生活條件和生活質量,你根本給不了。既然沒有能力給她幸福,那就離她遠一點。”
榮默看著陳禹,目光慢慢涼下來。
眸底黑得微微發沉,他開口說:“能不能給她幸福,我心裡清楚。隻要她願意跟我在一起,這一輩子,我都不可能鬆手放開她。倒是你,趕緊收起你那一套浪子回頭,不值錢的深情。”
陳禹坐在副駕駛上,看著榮默的目光幾乎要噴出火來。
榮默也分毫沒有讓他,與他對視片刻又開口道:“我要回去了。”
陳禹沒有再說話,打開車門便下了車。
榮默也沒有再多看他一眼,直接開車上路走人,絕塵而去。
陳禹看著榮默走掉,自己白找了一肚子的氣。
幾分鐘之前,他才被岑歲紮過心,幾分鐘之後,又在榮默這裡被刺激了一通。
他站在深夜的冷風裡,被吹得手耳冰涼,想自己到底哪裡比不上榮默。
不過一個開古董店的小老板,開個二三十萬的破車,渾身上下也就手上的表還能湊合看看,每天過著喝茶看書的假文藝生活,到底哪裡比他好?!
他一直開車回到聚會的包廂,也沒有把這個問題想通。
於是他坐下來,一瓶接一瓶地開始無度喝酒,等汪傑他們發現的時候,他已經醉得差不多了。
喝多了,他趴在汪傑的肩膀上,一直重複問一個問題:“為什麼一次機會都不給我?”
彆的情侶都是分分合合,無數次吵架無數次磨合,為什麼隻有他,被提了一次分手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不管他做什麼,不管他怎麼做,她都不願意再多看他一眼。
他一個勁問汪傑:“為什麼?”
汪傑看他一會,悶口氣,開口說了句:“禹哥,算了吧。”
心房裡更加猛烈地揪疼起來,陳禹住了嘴。
與汪傑對視片刻,他忽又端起酒杯,直接送到嘴裡悶了一大口酒。
他今天要是不徹底醉過去,大概是過不去這一夜了。
胸口像被利刃剖開掏空了一般,每喘一下氣,都會牽扯著疼到想抽氣。
榮默回去後,洗漱完躺在床上發呆思考。
因為陳禹的話,他忍不住想,岑歲是不是也會有那方麵的顧慮,因為現實差距,所以就算喜歡,最終也會因為所謂的現實而拒絕和他在一起。
可想到這裡的時候,他又覺得,岑歲並不是這樣的人。
但再繼續想想,想到岑歲一心隻想賺錢,又說過想成為豪門,並且豪門聯姻嫁豪門的話,他又開始心思反複不能確定。
他是帶著這個問題入眠的,第二天起來頭腦混沌。
洗漱完沒有吃早飯便直接健身了,讓自己沒空多想彆的,隨後帶著小黑去珍寶齋開門做生意。
一個人在店裡守著,多少有點不適應。
好在有小黑在,偶爾給他添點麻煩,也能轉移他的注意力。
古董店裡的時間很慢,慢得煎熬。
就這樣慢吞吞又過了兩天,便到了元旦跨年夜。
榮默這一天又約了王朗,下班後兩人出去吃了個飯。
倒是沒有特意在一起等跨年,兩個大男人之間也不需要這樣。
吃完飯從餐廳出來,外麵飄起了小雪。
雪不大,落在衣服上很快就化掉了,榮默和王朗又走在雪裡聊了聊天,之後才各自回家去。
上了車打開空調暖一會,係好安全帶發車,榮默沒有立即回家。
他漫無目的地在又隨處轉了轉,在車裡感受了一下城市裡各個區域的節日氣氛。
這樣轉一圈回到家裡,也差不多快到午夜十二點了。
他在車庫停好車,發現院子裡秋千上的燈帶亮著淺淺的光。
然後他剛走進院子就看到了,一個穿白色羽絨服的女生坐在秋千上。
她頭上戴著羽絨服的帽子,一大圈絨毛擋住了大半張臉,她又低著頭看手機,整張臉便全看不見了。
當然不用走近去看,榮默也知道是誰。
像憑空冒出來的田螺姑娘,莫名地有種不真實感,他站著稍微愣了小片刻,然後邁開步子走去秋千旁邊。
天上的雪還在紛紛往下落,落到地上什麼蹤跡也不剩。
岑歲聽到逼近的腳步聲抬起頭來,便看到榮默站在了她麵前,身高腿長,身上穿著灰色高領毛衣和黑色大衣。
站在白紛紛的雪裡,彆有一般味道。
目光對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岑歲坐在秋千上也沒有站起來,仰頭與他對視片刻,忽問了句:“那天晚上,你是喝多了嗎?”
榮默看著她的眼睛,努力壓住心裡所有上湧難控的情緒。
然後穩住語氣,很簡單地回答:“沒有。”
岑歲並一下腿從秋千站起來,直接站在他麵前,直直看著他,沒再開口說話。
榮默直視她的眼睛,默契來得很快,嘴角瞬間就不可控地揚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又收住了,看著岑歲問:“現在想談戀愛嗎?”
岑歲的目光忽然又虛了一下,晃一圈回來,看著榮默說了句:“我不知道……不確定……”
榮默沒再給她多餘猶豫糾結的時間,直接低頭堵住了她的嘴,吞掉了她的話。
他含住她的嘴唇輕輕吻兩下,用自己的氣息染熱她的氣息,然後克製地停下來,看著岑歲又問:“現在呢?”
岑歲下意識壓了呼吸,近距離地看著榮默的臉,心跳加速,臉頰不自覺地熱了熱。
餘光裡有雪花紛紛墜落,像在努力營造浪漫的氛圍。
她看著榮默輕眨兩下眼睛,低聲道:“再試一下。”
說完直接抬手拽上他的毛衣領子,把嘴唇主動湊過去,壓在了榮默的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