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大家看了,反倒沒有嫉妒的情緒,可能是差距太大的話,直接就變成了羨慕。
因為有眼的人都能看出來,初櫻是個家庭很好,被捧在手心兒裡的孩子。
用現在流行的話說,那叫直接出生在終點了。
而且她平時生活裡性子還挺好,遇到不認識的同學朝她打量也不惱怒,會禮貌回笑。笑意誠摯沒有一絲高傲輕蔑之類的情緒,一雙桃花眼亮晶晶的,奪人心神,像會說話似的。
用現在網上的流行語來說,初櫻在濱大的路人緣極好。
饒是陌生同學提到她,觀感也不錯。
所以暗地裡,濱大的學生們其實都挺好奇初櫻會找個什麼樣的男朋友。
畢竟大學前三四年,都沒看她跟哪個男同學走的近。
“真帥啊?有照片沒?”
“嗨,這不沒來得及拍照,反正我是覺得挺帥的,而且那個大帥哥嘴還可甜了!”
“繞著校花跟她撒嬌叫姐姐,哎呦我的心啊,當時就化了。”
“給我個這樣的小奶狗我分分鐘綁架到民政局好嗎?鎖住!”
腳步頓住,楚弈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
麵無表情的側眸看過去,深邃英俊的五官蒙上一層冰霜。
“哎呀 我媽呀嚇死我了。”
正跟同學八卦的小姑娘一轉頭就看到麵若冰霜的風雲人物,嚇得一哆嗦,眨巴眨巴眼睛趕緊拽著同伴一溜小跑走了。
“咋回事啊?我沒說楚師兄壞話啊?”
“他為啥用眼神刀我?”
說話聲漸漸遠去,隻剩話尾化成一縷煙鑽到他耳朵裡。
楚弈垂下眼簾,麵無表情,心裡火山噴發,巨大的蘑菇雲炸開,煙火與岩漿一齊迸發,燙的他五臟六腑燥熱難耐。
談戀愛了?
跟一個個子很高,長的挺帥,還挺會撒嬌的男生?
眼底的情緒翻滾的愈加猛烈。
幾個條件羅列在一起,怎麼瞧都不像個好人。
又忍不住懷疑。
她之前喜歡自己,是真的喜歡嗎?
他又不會撒嬌。
渾身蒸騰著陰鬱的氣息,剛剛還好奇往這邊瞧得女學生嚇得一哆嗦,紛紛躲開他繞著走。
嗡嗡嗡,手機震動。
拿出來一看是周昭年,估計有急事,接起來一聽果然是。電話那頭火急火燎的。
“楚弈你快點回來,救命啊!有個病人不知道啥毛病,我們沒看出來。”
“主任今天不在,副主任手術去了,你快點回來。”
楚弈算是心內科默認的三把手。
聽到這,楚弈收斂心思,低聲嗯了一聲,轉身大步往停車場跑。
“馬上。”
跑回停車場,剛在駕駛位上坐好踩下油門的時候往那邊一看就愣住了。
不遠處的樹叢後麵,初櫻和一個男人相對而立。
雖然隔的很遠,可她現在就算化成灰他都能認出來。
男人背對著自己,看不清長什麼樣。
可初櫻臉上的笑意他看的很清楚。
麵無表情的收回視線,不過是三秒時間,心臟就讓人拿著利斧橫劈下來一樣。
鈍痛。
神情愈發冷肅,凶狠的踩下油門,金屬巨獸咆哮著衝出停車場。
巨大的響聲讓楚昭下意識抬起手臂護住初櫻,轉頭一看隻看到藍色沃爾沃模糊的車屁股。
沒看清,蹙起眉頭心裡默默腹誹。
怎麼看著那麼像他哥的車?
不能是他哥吧?
輕輕晃頭轉頭對著初櫻,眼神掃過腳邊的貓包笑容燦爛,“姐姐你放心,這小貓我肯定給你養好了。”
“那謝謝你啊。”初櫻雙手握在一起,桃花眼亮晶晶的微彎起來,“我一定早點去接小貓回家。”
頓了頓,勾起唇角笑容誠摯,“今天看房子的時候也謝謝你。”
砰,心臟猛的跳動。
楚昭張口想說話,被定在那裡沒動。
“怎麼了?”初櫻好奇問。
過了兩秒鐘楚昭回神,錯開眼神不敢與初櫻對視。
他剛剛心跳好奇怪,怎麼回事?
悄悄抬眼看到初櫻眼神溫柔的落在自己身上,他心猛的一緊。
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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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
四周的車流,街邊的人群,似乎都成了虛空。
有那麼一瞬間,楚弈覺得世界上好像隻有自己一個人。孤獨駕車,無處可去。
她真談戀愛了?
之前周昭年問過他,如果她談戀愛自己怎麼辦。
現在他知道了,還能怎麼辦呢?
他有什麼資格管她?
靈魂好像在一瞬間被人抽走,渾身發冷,骨節分明的手掌緊緊的握著方向盤,手背上青筋凸起,順著手腕爬到他有力的手臂上。
紅燈停,一對情侶挽著對方的手小跑著一邊說話一邊過馬路。
畫麵刺目,他收回視線落在前麵,不肯再看。
整個口腔都泛著苦澀,從舌尖一直蔓延到喉嚨,到胸口,最後填滿他整個腹腔。
把他整個人泡在黃連裡也不過如此,他想。
這滋味,比藍芩口服液還讓人難受。
辛辣刺鼻,令人作嘔。
眼前不停閃現她的笑容。
她對彆的男人笑的怎麼那麼甜?
奇怪的是,隔的那麼遠,他居然也能看得清。
“嗬”,一聲低沉冷嗬,不知道是在嘲諷誰。
轉過十字路口,直接進醫院停車場。
從車後座扯下白大褂套在身上快步往大廳裡跑,周昭年已經等在門口,雙手握在一起緊張難耐。
“你可算回來了,急死我了!”
“大概情況?”
瞥見楚弈眼角眉梢的冷意,周昭年一愣,但是沒時間問。
“我先跟你簡單概括一下病情啊。”
這位患者是位三十多歲出頭的男性,具體表現胸口痛。
一開始他們懷疑是急性心梗,心梗就是血栓把血管堵住了,血流不過去,在最遠端的心肌細胞就會缺氧,急速壞死。心肌細胞非常重要,壞死太多會造成心臟罷工,引起心衰。
然後患者也許就會一命嗚呼。
急性心梗片刻都不能耽誤,他們一接到病人就看了一眼監護心電,心率120,血壓100/48,很低了,對於一個青壯年男性來說。
但是做了一次心電圖之後,12個導聯指示顯示的確有心梗死樣改變。抽血結果也顯示肌鈣蛋白有升高,基本上算是心肌梗死沒毛病了。
一旦梗死,馬上就得介入治療,及時疏通堵住的血管。
要麼藥物溶栓,要麼介入用支架撐開血管。
可現在問題就卡在這了,一是患者自述之前沒有過胸痛症狀。二是患者現在已經昏過去,手術需要家屬簽字。三是最後,這患者是自己來的,沒有家屬。
大概情況明了,楚弈邊跑邊跟周昭年說,“再做一次心電圖。”
周昭年連忙給那邊打電話,楚弈不等電梯,從樓梯大步往樓上跑。
兩個人分頭行動。
等到樓上的時候,果然患者已經陷入昏迷,情況很不好,幾乎等於休克狀態。
他上樓這功夫,心電圖已經差不多做好。
哢嚓哢嚓正在打印。
楚弈拿過來蹙眉仔細看,果然結果與上一次一樣,導聯指向是心臟下壁和後壁梗死。
“準備介入治療。”楚弈直接拍板,轉頭看著旁邊等候的女醫生,“通知一下科主任。”
他知道大家等什麼,有疑問的病例不敢下決斷,一是拿不準,二是怕擔責任,等他回來拍板。
此時此刻,或者說一直,楚弈都是心內科青年醫生的主心骨。
“楚醫生,那沒家屬簽字怎麼辦呐?”
患者昏迷不能簽字,也不能沒人簽字啊。
“給醫務科打電話讓他們解決。”楚弈抿唇,“我們先救人。”
有楚弈拿主意,後麵的事情就穩當多了。
患者被迅速送進導管室。
科主任正好趕回來,跟楚弈一起進了介入室內。
結果介入之前,冠狀造影之前,楚弈微微一愣,抬頭看向主任,“居然不是心肌梗死。”
冠狀造影是通暢的,沒有血栓堵塞。
那怎麼回事?
居然是個疑難病例。
怪不得之前拿不準。
把患者送回icu之後,繼續檢查排除主動脈夾層、肺栓塞等問題之後,又給患者做了胸腹部ct,結果沒有顯示異常。
忙乎一下午,等到晚上的時候患者狀況好了不少,居然能自己在床上喝粥了。
不是心肌梗死,又有這些症狀,那是什麼疾病導致的呢?
楚弈去病房裡找患者,站在床邊關切的看著他,“感覺怎麼樣?”
“還行,無所謂。”
這話聽的楚弈一愣,抿唇沒有繼續追問,轉而問,“家屬什麼時候能到?你還得再觀察幾天。”
然後就看患者冷著臉把塑料粥碗啪的一聲放下,“離婚了,沒有家屬。”
“前兩天離的,孩子歸她。”
“公司也把我開了,哈哈哈,都是我的報應。”
腦海一道光閃過,楚弈不假思索的抓住這縷思緒。
居然是,心碎綜合征?
當人處於極度悲傷時,心臟陷入巨大應激反應中,可能會造成心肌細胞損傷,導致會出現劇烈胸痛這種心梗症狀。
又跟患者聊了兩句,楚弈堅定了這個判斷。轉身回去科主任辦公室找他說自己的想法,科主任聽著先是一愣,隨後點頭。
“好像是這麼回事。”
“這種病太少了,我都沒有遇到過,之前光在新聞裡看了。”
“應激性心肌炎吧?留他住幾天遠吧,自限性的,過幾天就好了。”
說完科主任輕嘖一聲好奇的看向楚弈,眼神欣賞的盯著他,“不過你怎麼想到的?”
這麼稀奇古怪的可能,他從醫幾十年了居然沒想到。
聽到這個問題楚弈垂眸,扯了扯唇角,最後什麼都沒說。
對著科主任頷首,轉身離開。
空蕩的走廊裡,隻有他一個人寂寥的背影。
他怎麼想到的?
因為他此刻也是這種感覺,雖然沒有那麼強烈。
初櫻那抹甜笑又浮現在眼前,糾纏著他,箍在他的腦海裡。
他覺得胸口像放了塊巨大沉重的石頭,喘不過氣。
安頓好患者之後,楚弈跟周昭年打好招呼,穿著白大褂轉身出去,繞到醫院後麵孤零零的站在院子裡。
冬日的夜晚很涼,倏的一陣冷風吹過,穿透他單薄的衣料。
寒風刺骨,卻無法澆滅他心中燥熱難耐的火焰。
名為悔恨的火焰。
低矮的樹叢裡無聲無息,沒有小家夥鑽出來跟他打招呼。
之前喂過的貓沒有了。
跟他一起喂過貓的姑娘沒有了。
偌大的世界,終於,隻剩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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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忙到很晚,最終科主任看不下去,把楚弈給攆回家。
“彆在醫院賴著,在這你們能下蛋啊?”
科主任彆看歲數大點,心態挺年輕,非常反對過度工作。
打心眼裡心疼科的年輕醫生。
“現在急性心梗的年輕人這麼多,你們趕緊沒事就回家睡覺,彆到時候讓同事還得救你們。”
“咱們給國家和醫院節省點醫療資源好不好?”
就這樣,楚弈不得不回家。
連最後一個用忙碌麻痹自己的方法都被強勢阻止。
站在陽台上,他雙手插兜看著遠處燈火闌珊的城市夜色。
這大概是老天爺給他的懲罰吧。
垂下眼眸,勾唇淡笑。
辜負了小姑娘炙熱的心意,哪能沒點報應呢?
他藏在心底的後悔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愈發濃重。
仰頭望著清冷的月色,他真的後悔了。
喵喵喵,突然聽到貓叫。
楚弈:?
君海豪庭沒有流浪貓,之前的幾隻被他發現之後都被保安收養了。
哪來的貓?
聽著叫聲還挺近的。
好像就在自己家裡?
有流浪貓跑到家裡了?
不能啊。
凝神側耳聽了片刻,楚弈轉身拉開陽台門,進入溫熱的室內帶起一陣冷風。
打開房門走出去,循聲去找,結果剛踏出門口就止住腳步。
貓叫聲是從楚昭房間裡傳出來的。
咚咚咚,敲兩下門直接按下把手。
空曠的臥室角落有個簡易的貓彆墅,小貓似乎藏在裡麵不停地喵喵。
“楚昭?”
他站在門口揚聲。
臥室衛生間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楚昭大概在洗澡。
小貓還在不停的喵喵叫。
楚弈蹙眉,這是餓了?
抬步剛要走進去,一個白色的小腦袋從毛彆墅裡伸出來,歪著頭看他。
楚弈動作頓住,眉間褶皺更深,眼底浮現疑惑。
這貓,他怎麼看著這麼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