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笑眯眯的看著初櫻,“你以為誰都像你這麼心善啊。”
話音微頓,楚昭打量初櫻的神情,點到即止,仰頭喝了一口香檳之後不著痕跡的轉換話題,“聽說你們醫院最近變動挺大,感覺怎麼樣?”
“嗯……”
外麵熙熙攘攘的喧鬨聲,初櫻沒想到自己會有朝一日在這樣的地方跟楚昭談心。歪著腦袋出神幾秒鐘,居然覺得也不錯。
沉吟片刻,想了想開口答道,“跟我想的很不一樣。”
“嗯?什麼很不一樣?”楚昭疑惑反問。
纖細的手指夾著酒杯,初櫻輕輕晃動,杯種琥珀色的酒液隨著她的動作波瀾起伏。
楚昭望著她,沒催促。
與楚弈相似的鳳眼往玻璃窗上瞥一眼,與另一雙鳳眼幾乎重合。
楚昭不動聲色的轉眸過來,一言不發的安靜等著。
“我原來覺得二十一歲是最完美的,因為變成大人了”,頓了頓,扯唇淡笑,側眸看過去,“可真到這時候,才發現不是。”
無力垂頭,捏著冰涼的玻璃杯,輕聲呢喃,“才是開始啊……”
前麵二十年的甜蜜時光如同幻境,而二十一歲這一年,迎頭一棒讓她清醒。
這世界還有苦澀。
對喜歡的人付出不一定獲得一樣的感情。
如山一般的父親,在外麵凶猛廝殺才換來她的安穩生活。
甜蜜的幻境被撕開,露出殘酷的內核。
隻能靠自己。
不管是男人,還是父母。
情感上、金錢上,她隻能靠自己。
男人有變心的時候,父母有老去的時候。
隻有靠自己瘋狂成長為一棵大樹,才能屹立不倒,最終有餘力反過來保護父母。
她之前,大概被保護的太好了。
是一株小嫩芽。
悵然掠過,初櫻低喃,“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弱了。”
這是她第一次對彆人說出實話。
她覺得自己太弱了。
甚至是在實習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學醫。
所以在聽了楚弈演講之後,才會對他萌生出巨大的好感和欽佩,那是她沒有的,信念。
砰的一聲巨響,外麵的燈瞬間暗了。
宴會廳漆黑一片,隻有牆邊的指示牌冒著綠色的光。
突然尖叫聲四起。
“彆害怕,是燈壞了!”宴會廳裡有人在喊。
聽到這句話,場子裡瞬間又靜下來。
初櫻繃緊身子盯著外麵。
她不喜歡黑。
“外麵天黑了,我哥來接你了。”楚昭突然輕聲開口,像怕驚了她似的,等她看過來抬手指了指旁邊。
順著楚昭的動作看過去,初櫻才發現陽台側麵的樹叢後麵,居然藏著另一扇門。
“過去吧,看看,也許你的二十一歲,不像你想的那麼狼狽。”
因為還有他哥。
那個一旦認準,恨不得對她掏心掏肺的男人。
“你聽過一句話沒?”
初櫻快走到樹叢時,楚昭突然出聲。
初櫻:?
拎著裙擺,回頭疑惑的看著他。
“你會變強的,也會變老的。”
“!!!!!”
看到初櫻瞬間變臉凶巴巴的看著自己,楚昭暢快大笑,“所以不如珍惜青春,想那麼多會老的~”
“天塌下來還有高個頂著呢。”
撅嘴往樹叢後麵大門努了怒,“那後麵就有個人想幫你頂著。”
月光灑在楚昭的臉上,初櫻聽到他含笑的聲音,“是不是突然覺得當我大嫂還挺好的?大嫂女士?”
“!!!”
瞬間收斂表情,初櫻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之後不再理他。
大嫂女士到底是什麼鬼啊?!
可轉身之後,唇角卻微微揚起。
噠噠的高跟鞋聲,一步一步的向隱藏的門走過去。
不知怎麼的,離門越近,心就提的越好。
女人詭異的第六感告訴她,今天晚上,似乎會發生什麼事情。
哢噠一聲,昏黃的燈光映入眼簾,放眼望去一片紅。
楚昭站在看到門內的景象詫異的挑眉,隨後唇角勾起,輕輕的拍了拍手。
他哥今天這場子,行啊!
轉身要走,手機震動,一接起來是遊玉的哭聲。
“嗚嗚嗚,楚昭……”
-=-
撲鼻的花香。
初櫻怔愣的站在門口,像是無意發現洞口的愛麗絲。
莫名其妙出現的小宴會廳燈光昏黃,一眼望去,滿地的玫瑰花瓣鋪滿地毯,中間空了一條細窄的小路,小路的儘頭,男人站在白色桌邊,桌上銀色的燭台兩點燈火。
大概一兩百平的小宴會廳,鋪麵的紅色玫瑰,中央一個小桌子。
隆重莊重。
“你今天很美。”
男人低聲稱讚。
聞言初櫻這才抬眼看過去仔細打量他。
就看楚弈一整套黑色西裝,連小馬甲都穿上了,淡藍色的領帶一絲不苟的係在頸間。
心砰砰的跳,懸在空中的心臟猛的上升。
有種……坐海盜船的失重感。
“要我去接你嗎?”
看她不動,楚弈彎唇開口。
初櫻定在那裡,像被封印一樣,似乎不知道怎麼動了。
然後見男人一步一步向自己走過來,深沉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熟悉的海洋味襲來,再反應過來的時候,男人已經站在她麵前,動作很輕的托著她冰涼的手。
“接到了。”
低沉溫和的嗓音如撞玉聲。
在彆人看不到的地方,初櫻瑩白的後背,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走吧。”男人低語。
眼神掃過她,然後輕輕把手掌翻過來,捏了捏她的青蔥嫩指,“走吧。”
他輕聲重複。
像個柔軟的夢。
初櫻一時間覺得自己踩在澄白的雲間,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玫瑰花海留出的一條窄路很快走到儘頭。
男人止步,垂眸認真凝望她一會兒,然後勾唇淡笑,“我有東西要給你。”
砰砰砰,巨大的心跳聲。
血流呼呼流過的聲音。
外麵走廊人來人往的嘈雜。
一時間,初櫻覺得自己聽到了許多。
不是……
她還沒有準備好!
進度這麼快的嗎?
她不是還沒答應他的追求?
他剛追了幾天就這麼心急?
一時間百轉千回,腦海裡充斥著各種想法。
幾乎要炸開她的頭顱。
喉頭緊縮,呼吸漸漸加快,快速低淺的呼吸,桃花眼茫然的看著轉身的男人。
不會跪下吧?
跪下她怎麼辦?
不能吧???
絕望的閉上眼睛,初櫻突然握緊拳頭大喊一聲,“不行!”
“不行什麼?”
男人溫和的嗓音響起,同時手指被緩緩掰開,掌心放上一個微涼的東西。
挺大,正合她的手掌。
僵硬的垂下眼,看到掌心裡的小玩意兒。
緊繃的心到頂點,跟坐過山車一樣嘩啦一下子猛的躥到地上。
嘩啦啦,耳邊好像有風聲。
還有自己漸漸慢下去的心跳聲。
咚、咚、咚。
無語凝噎,初櫻麵無表情的看著男人手中胖鼓鼓的陶罐。
藍色的陶罐做成了胖娃娃的形狀,肉乎乎的小手捧在胸前揣著。有多兩個小咎咎,圓溜溜的大眼睛小嘴笑彎彎。
可愛的像年畫娃娃立體版。
一眼掃過去,滿地的玫瑰花,白色桌上的銀色燭台,還有跳躍的熒熒燈火。
這個陣仗……
送這?
男人托著陶罐的大手往上動了動,示意她伸手接過去。
一雙鳳眸在昏黃的氛圍燈下深沉如海。
初櫻:……
隔壁宴會廳吵鬨敬酒聲透著牆壁傳過來,一聲“乾了!”驚醒初櫻。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胖乎乎的藍色陶罐已經坐在自己手上,瞪著大眼睛笑嘻嘻的看著她。
木著臉掃過手上的藍色陶罐娃娃,又抬頭仰望男人,“你這是乾嘛?”
“說好了給你個陶罐放折紙的,怎麼了,不喜歡嗎?”
輕抿紅唇,初櫻覺得自己的心情非常複雜。
不著痕跡的吸一口氣,微微歪頭疑惑的看著他,“這樣……就送個陶罐?”
彆人求婚的陣仗他拿來送陶罐?
那求婚的時候得什麼樣啊,上九天攬明月嗎??
聞言男人突然輕笑一聲,勾唇垂眸凝視著她,眼底突然有點壞,“你以為是什麼?”
砰。
心中飄過一朵巨大的烏雲,突然電閃雷鳴,在心底炸開。
男人輕聲呢喃,嗓音裡居然有一絲繾綣纏綿,黑漆漆的鳳眼絲毫不讓的盯著她,“櫻櫻,你以為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