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張姨這句話,遊玉覺得嘴裡的炒肉都不香了。
哎呦,最近過的太開心了,她都快忘記這事兒了。
突然心提的老高,心怦怦直跳,潔白的貝齒輕咬嘴唇,筷子撥弄碗裡的肉絲低喃一句,“沒來電話應該就沒事兒吧。”
如果真的唐氏,這孩子就真不能要了……
剛歡快起來的心情一下又跌入穀底。
草草的吃完飯之後,回到房間懶散的躺在鬆軟的大床上,猶豫片刻掀開白色的打底衫,露出隆起的肚子,猶豫片刻輕輕撫摸。
最近,她肚子裡的小豆芽已經活蹦亂跳。
會在肚子裡打滾兒,還會冷不丁突然躥一下,還會打嗝。
她覺得可愛極了。
偶爾會安靜的注視自己的肚皮像鼓麵一樣,突然像震動似的一蹦一蹦。
這就是小豆芽在打嗝呢。
現在在她心裡,小豆芽已經有了生命。
一個多月前,在她離開的時候,她還很冷漠強硬的想,如果真不優質,那被自然淘汰也是應該的。
可小豆芽很爭氣,她上次去產檢的時候發育的很好。
已經長成了九厘米的大寶寶了,會在媽媽的肚子裡吐泡泡了。
在第一次看到小豆芽打嗝的時候,心裡湧起一股暖意。
她的身體在孕育另一個小家夥,離她這麼近,好神奇。
尤其是原本遊玉怕黑,以前自己一個人睡的時候總會留一盞小夜燈,可現在,肚子裡有個小家夥,她居然漸漸不怕了。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陪伴。
不知不覺中,遊玉已經離開不了小豆芽了。
手指輕輕戳了一下被小豆芽打嗝打的一蹦一蹦的肚皮,遊玉輕聲低喃,“你可彆有事呀,在媽媽肚子裡乖乖的好嗎?”
到了四個月,遊玉更加嗜睡。
晚上七八點就開始犯困,能睡到第二天早上,偶爾淩晨也會醒來到冰箱裡找點吃的。
有時,站在廚房裡,她也會想起那個男人。
想起那個仔細耐心給自己做飯的高大背影。
她現在已經冷靜下來。
實話說,楚昭對她真的不錯。
可惜他的不坦誠和推脫觸碰了她的逆鱗,他對自己不錯,也可以同時對彆人不錯。
信任這個玩意一旦坍塌就很難重建。
她也沒打算重建。
夜色勾起人的愁緒,遊玉也就是想一想罷了。
過去已是過去,再留戀不舍都是徒勞,有那功夫,不如多吃兩口肉呢。
短暫悼念兩分鐘之後,遊玉聳了聳肩膀,渾不在意的舒口氣。
偷偷消滅兩片切片麵包之後才回臥室。
隨著孕期深入,增加的不光是睡眠時長,還有胃口。
吃飽喝足,一夜好眠。
第二天,遊玉還在夢中的海浪中一手夾著小豆芽,一手執劍跟怪獸搏鬥,目光銳利就要向怪獸弱點紮去,突然,手機鈴鈴響。
遊玉和小豆芽四目相對,兩個人眨巴眨巴眼睛,滿眼都是不解。
我這是修仙劇情啊,哪來的手機?
手機鈴聲孜孜不倦的還在叫。
遊玉一激靈,從夢中醒來。
側眸一看,明媚的早春陽光從窗簾縫隙中照進來,暗色的臥室一抹明亮。
果然是枕邊的手機在響,懶洋洋的抻個懶腰,眯了眯眼拿過手機接起來,剛睡醒還帶著嬌憨,“喂,您好?”
“您好,請問是遊玉女士嗎?我們這裡是無創dna的工作人員。”
遊玉猛的睜開眼,撲騰一下翻身,咧歪一下差點摔下床,瞬間精神了。
“我們加一下wx,我把報告結果發給您,結果看寶寶的13體染色體顯示高風險異常,您得趕緊做個羊水穿刺確認一下。”
聽到異常這兩個字,遊玉腦子嗡嗡響。
“……他……”
“您得抓緊時間做羊水穿刺,現在月份大了耽誤不了。”
“我馬上把報告結果發給您。”
電話對麵的人語氣嚴肅認真,一點都沒開玩笑的樣子。
啪的一聲掛斷電話,遊玉吞了吞口水,坐在那一動不動跟被人抽了魂兒似的。
半晌之後手機叮的一響,才回過神。
抹了一把臉,垂頭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報告照片。
心被無形的大手捏緊,抬手遮住嘴唇無聲的痛哭出聲。
當時,那個醫生怎麼說的來著?
無創dna的準確率高於90%,高達99%。
滾燙的眼淚湧出眼眶,她剛準備好做媽媽,習慣小豆芽的存在,剛品出些許甜蜜的味道,怎麼就這樣了?
在離開濱城,與那個男人分開之後,遊玉第一次覺得這樣孤立無援。
俯身趴在被子上淚如泉湧。
又苦又鹹的淚水流到嘴裡。
不知哭了多久,遊玉才回神。
主要是怕哭太久影響小豆芽,抽抽嗒嗒的強忍住哭意和洶湧的難過。
遊玉想了想,給媽媽發了條信息。
沒一分鐘,電話就打過來了,“哪天做羊水穿刺?我馬上過去陪你。”
遊玉囁喏,嗓子跟被巨石堵住似的,發音都困難,清了清嗓子才啞聲回答,“剛接的電話,還不知道呢,我現在去醫院掛號看看。”
遊母嗯了一聲,“那你先去,讓張姨陪著,彆著急啊。”
“好。”
遊玉坐那沒動,緩了一會兒神才起身,紅著眼摸了摸肚子。
小家夥今天可乖了,安靜極了。
“沒事兒小豆芽,肯定沒事。媽媽帶你去看看。”
鈴鈴鈴。
手機又響。
杏眼已經紅腫,強睜著按下接聽鍵。
“我剛剛跟你爸商量了”,遊母小心翼翼又勉強溫和的繼續說道,“如果真的不行的話,流產的話還是回濱城來吧?”
遊母難得如此絮語溫柔,說的話卻跟銳利的刀尖似的,一下一下狠挑遊玉的血肉。
她剛覺得自己低落的心情因為小豆芽快好了,結果……
唔了一聲,帶著濃重的哭腔。
遊玉咬緊牙關,淚如雨下,抬手按掉電話。
跟張姨去醫院掛號,等了一個多小時之後才看上。
遊玉坐在銀色的金屬長椅上出神的看著一個個挺著大肚子的孕婦走進診室,緊攥著手指,心中暗暗羨慕她們。
失落的垂下眼,吸了吸鼻子。
張姨在旁邊看著,無奈的唉了一聲,抬手輕輕摸了摸遊玉的小腦袋,“小玉彆擔心,會好的。”
明知現在說這些話是徒勞,可張姨還是忍不住安慰小丫頭。
遊玉嗯了一聲,聽廣播叫號之後獨自進到診室裡。
短短十幾米的路,腳步沉重,若千斤。
女醫生公事公辦問完具體情況之後,讓遊玉先做前期檢查。
要做羊水穿刺很麻煩,遊玉抽了四五管血,還測了肝功。
結果肝功指標不好,醫生仔細詢問之後讓她把愛樂維停掉,等過一兩周再測肝功,如果正常才可以做羊水穿刺。
臨走的時候,醫生還給遊玉開了保胎藥。
囑咐她如果肚子但凡有點疼都要告知,那種情況就不能做,得等一切平穩下來。
遊玉是學醫的,自然知道這事得小心謹慎。
她還特意找了羊水穿刺的照片,看著十多厘米長的針頭還閃著冷光,遊玉驚出一身冷汗。
過了一周之後又去醫院測,最終肝功合格。
羊水穿刺的日子定到了下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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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濱城,早春漸漸溫暖。
路邊的枯樹開始抽新芽。
可惜有個男人不是,好像被留在寒冷的冬日尾聲。
孤寂淒涼。
王涼遙眼瞧著兒子一點點變的瘋狂,又最終像被吹滅的蠟燭一般歸於沉默。
又一天,誰都找不到他。
楚弈給她打了電話之後,王涼遙最終抱著碰運氣的心態,最終真的在楚弈口中的地址找到了頹然憔悴的兒子。
三月份的濱城已經沒有暖氣,正是一年最冷的時候。
楚昭躺在801遊玉的臥室裡冰涼的地板上,周圍一片亂七八糟橫倒四處的酒罐酒瓶。一動不動,像個死人。
昏暗的房間,濃重的酒氣。
陽光從拉開的窗簾照進來,空氣中懸浮的灰塵漂浮蕩漾。
很久沒人住,或者很久沒打掃。
王涼遙站在門口,看著躺在地板上的楚昭,疼惜的歎口氣,低聲呢喃,“怎麼就這樣了?”
也不知道說的是楚昭,還是楚昭和遊玉的關係。
躺在地上的楚昭沒有出聲,過了半晌才微微張開嘴唇,嗓子嘶啞的厲害,“媽,我找不到她,怎麼辦啊。”
他托了許多許多人,可是中國太大了,她像一滴水落入大海,怎麼都找不到。
怎麼都找不到!!
無力感籠罩著他,如絲線一般纏繞束縛他,日複一日的緊,讓他最終無法呼吸。
“我是不是做錯了?”
聞言,王涼遙歎氣,滿臉憂愁的坐在楚昭身旁,垂眸打量著兒子頹然憔悴的臉,想說什麼,最終張張嘴,還是把那句話吞了回去。
“兒子,你是做錯了。你知道哪錯了嗎?”
楚昭沒應聲。
“你應該把她放在第一位,如果你想跟她攜手餘生的話。”
“這次你的固執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之後你準備怎麼辦?”
“唉”,王涼遙又長歎,“好了,媽媽好像偶然聽到她在哪,你想好怎麼辦了嗎?”
躺在地上的男人猛的起身,剛剛還遮在眼前的手臂撐在一側,一雙鳳眼紅的讓人心驚。
楚昭突然跟活過來似的,額頭上青筋爆出,緊盯著王涼遙,“她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