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多謝季大人。”
二人乘著季沉派遣的馬車回連雲坊,車廂內寬闊,擺放了一張小幾。沈薺昏昏沉沉靠在車廂壁上,景安正襟危坐於她身旁。
不偏不倚,一尺之距。
他向來不喜旁人離他過近,不論是這人衣裳的氣味或是說話的音量,他通通不習慣。
但唯獨她,這樣的距離足以。
一路靜謐無聲,唯有馬蹄踏步與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音。
車輪忽的被一塊石子梗住,整個車廂晃動了一下,沈薺沒防備頭被磕了一下,她有些吃痛,正準備抬手揉一揉。
旁邊一隻竹月袖子伸來,側身撫上她的額頭,食指和中指並攏,揉了揉被磕到的地方,沈薺感受到冰涼的觸感清醒幾分,幾欲躲閃過去,被景安製止道。
“彆動。”
沈薺完全清醒過來,似是被這句話怔住,不敢再亂動,隻得乖乖坐好讓他繼續揉道。他的手指沾了她的體溫變的微涼,可她渾身的血液卻沸騰起來。
她偷偷暼了眼身旁的景安,他還是那副超然物外的表情,忽然發現他生的極好,尤其是一雙眼睛,笑時如沐春風,不笑時就有些冰冷,讓人看著有點害怕。
自己平日裡不曾發現原來在他耳後根處長了顆紅痣。
和上次聽過的紅痣妝很像。
沈薺看的出了神,忽然聽到景安不自在的咳了聲,方覺自己失禮,忙轉移視線,這菜覺得自己這個姿勢很像是被他箍在懷裡,臉頰更是不由自主染的緋紅。
心臟撲通撲通跳的很快,這種感覺……很奇怪。
額頭已經不再疼痛,她輕輕抬手將景安的胳膊拿開才輕輕道,“我有點困,待到家時,你喚我。”
景安頷首,看著她將頭往後仰去靠在後麵,隨著馬車駛過,身子一起一伏。
全身濕漉漉的,好不狼狽。
他收回目光,想著離連雲坊還有好一會距離,便閉上雙眼。
又是一塊石子被碾過,“咯嘣”一聲馬車裡震上一震,沈薺捂住頭,隻聽見外麵遠遠傳來車夫的聲音。
“小的罪該萬死,這路上不知何時有了碎石攔路,讓貴人受驚了。”
沈薺隻好開口說道,“不妨事。”
景安頓了頓,直接伸手攬過沈薺的瘦削的肩,讓她靠在他的肩上。
她一驚,隻覺臉更燙了。剛想逃離,又聽景安道,“你這樣睡,不會磕到頭。”
沈薺狠狠心,索性安心靠他肩上,不覺露出幾分羞赧。
雖說二人先前也有過肢體接觸,但大多出自禮節,不會像今日這般逾矩。
但今日算是特殊時期,若不是景安,她現下都不知何處葬身。
掌櫃和夥計嘛,她就這般靠一靠,不會有事的。
這般想來,沈薺又放下懸起的心,一頭紮進夢鄉會周公去了。
景安輕輕呼出一口氣,手指伸開又蜷起,沈薺均勻而淺淺的呼吸聲就在耳畔,發絲蹭的他脖頸微癢也不敢動,就這麼梗著脖子坐在軟墊上,隻覺左肩千斤重。
日光漸漸下斜,已過下午。帷幔被風吹起,露出光亮一角,或寬或窄,沿途綠意萌發。官道上空無一人,隻餘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