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裡有外人在場,所以薑彌隻是微笑。
手臂交疊,紅袖相近,呼吸帶起來的熱意連著熏香一起闖入另一個人感受的範圍內。
畢竟合巹酒喝的從來就不是這口酒——
是頭一次眾目睽睽下的肢體接觸,是光明正大禮數裡的暗自窺探,是眼神和手臂代替的耳鬢廝磨。
薑彌和賀缺動作都不快,垂著眼簾一飲而儘,仿佛眼睫一遮便能擋住了兩個人錯亂些的青澀樣子。
下人都心照不宣互相微笑。
但其實不是。
他倆根本就沒羞澀。
青梅竹馬心動少,薑彌覺得很大一部分原因在太熟。
男女大防七歲方開始,這倆娘胎裡頭都結了緣,賀缺喪母之後被她娘接到王府住了很長時間,後麵讀書、前程和定親一茬接著一茬,生疏尚且來不及提上日程,新的事還是得找對方商議。
見得太多,年輕男女本該有的怦然還未來得及開始,便發現已經磨成了另一種紮根血肉的熟稔。
而他倆對視不是掐架就是找茬,行禮時候不看對方是另一種默契——憤怒還好,賀缺的鬢發蹭到了薑彌的臉,他手臂又死硬,她很想笑。
好在烏色頭發絞纏,禮數終於大功告成。①
外麵仆從已經過來通知請侯爺去婚宴,而賀缺讓所有人先下去。
他頂著一眾下人的曖昧目光關上門,一腦門子官司看向忍笑辛苦的薑彌。
“彆忍了,這兒就咱們。”
薑彌擺擺手,示意不要緊。
“早跟你說了彆跟著軍中那群漢子亂練,幸好看起來還是瘦的,不然這婚我是真的堅持不下去。”
年輕男人最大魅力就在於摸起來有肌肉但是看起來最好彆太恐怖,這是所有燕京娘子的共識。
儘管小薑娘子是眾所周知的端方淑寧、從不逾矩……但賀缺非常清楚他發小——現在該叫夫人——這溫良皮下是什麼德行。
他冷笑,但手上還是斟了盞茶水遞過去。
“晚上換護腕臂縛的時候給你瞧瞧,那些光看著狠的肉塊子什麼用!”
薑彌接過來一飲而儘。
她抬頭想和賀缺說話,卻發現年輕人正在端詳她的頭冠。
薑彌警覺:“怎麼了?”
賀缺疑惑:“你額角全是汗,這個不拆?看著起碼有四五斤……你頸椎好了,能帶這東西了?”
薑彌:“但我要是不戴著等你來,明兒虞國公府的侍女婆子就能——做甚!”
“她們一會就知道是我摘的。”
高大的年輕人已經俯身下來給她拆發冠,“閃得眼疼,還壓脖子,你今年還想不想長個兒了?”
在燕京都算得上高挑、這一世也十八歲了的薑彌:……
行,就你家吃得好,就供出來個這麼腦仁核桃大的二郎神!②
誰家好人十八了還長個兒,誰家姑娘是因為頭上珠翠多就不長個的!
她一想到兩人足足一個頭的差距就來氣,正好這邊發冠已經被完整取下,用力擺擺袖,讓他抓緊滾去外麵接待客人。
賀缺早習慣了這人對著他三句就翻臉的勁,撈起發冠走了兩步,又回頭。
薑彌一句“你怎麼還不走”沒出口,他已經指了指幾個地方。
“美人斛底下那個小櫃子放著桂花糖酥酪和鏡麵糕,桌上的是沉香熟水,裡麵小廚房溫著的是野雞肉的餛飩——我一會兒隻放你的侍女進來,你彆告訴我你現在戒葷腥。”
那倒沒有。
薑彌正想否認,卻見那抱著鳳冠的紅衣少年郎罕見有幾分躊躇。
然後他喊了聲薑昭昭。
婚房裡麵燭火明耀,灑了他一身華色斑駁。
賀缺個高腿長、寬肩窄腰,本就是現成的衣架子,今日婚服又是煌煌豔色,腰封靴履將人束得愈發挺拔,流轉燈影融了他眉眼鋒銳,朦朧出另一種溫深的英俊來。
這成婚的年輕人懷中還抱著隻發冠,眼卻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