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缺從不故意等人,但架不住家裡汙糟鬨騰,姨母和娘總讓他來肅雍王府吃飯。
所以他屢次得見。
從暑熱褪去到日薄西山。
霞光與昏黃淡後,天色重歸藍,隻不過深且沉鬱,一片澄寧。
終於在最後一遍確保熟稔之後,小姑娘輕輕吐出一口氣。
她努力直起腰,下馬的時候尚且正常,卻在鬆了韁繩那一瞬間腿一軟。
“呃——!”
儘管賀缺跑過來和抄起人的速度已經足夠快,但女孩子還是摔了。
“不嚴重,沒扭傷筋骨,不妨礙考試。”
檢查完的薑彌鬆了口氣。
但旁邊人臉色不怎麼好看。
賀缺蹲在薑彌對麵,聽到她這個結論匪夷所思地望了她一眼。
“不疼嗎?”
“走一步都齜牙咧嘴……你晃得像店裡麵的不倒翁。”
怎麼可能不疼。
傷口處應該是出了血,布料和傷處血肉粘連,動一下都疼得要命。
薑彌抿了下唇。
她沒想到賀缺會突然問這個問題,所以回答都遲疑。
“但現在我的家仆進不來……賀缺哥哥,你能幫我出去叫人嗎?”
薑彌為了自己練習特意要了練武場的鑰匙,讓家仆晚點在開鑒門外等。
所以此時此處一片寂靜,除了馬,便隻剩了他們兩個人。
男孩子似乎也愣了一下。
然後他被氣笑了。
“我跑過去,然後再叫人過來……留你一個傷患在這兒?”
“阿彌,你是不是生怕娘和姨母不打死我?”
那時候薑彌尚且沒有小字,賀缺跟著大人們喊她一聲阿彌。
但這聲喊得咬牙切齒,對麵的人瞬間安靜。
賀缺也不明白這孩子遇到大事就不想麻煩彆人的性子到底是像姨父還是姨母——明明穿個耳都能跟他哭好些天。
但他已經蹲下/身,示意她上來。
“我能背得動你,我上課背的石頭比你沉。”
小少年平靜道,“上來,我背你出去。”
“到門口前我放你下來,不會叫人看到的。”
天色昏藍。
二十歲的年輕人和九歲的小少年身影重疊。
年輕人神色懶散,小少年冷靜寡言。
如此不同,卻又驚人相似。
“沒關係。”
“彆人幫忙和背都不丟人……上來。”
所以薑彌還是上去了。
和當年一樣。
她大概是真的累了,她想。
所以那一瞬間禮儀名聲什麼都不在薑彌的思索範圍之內。
女孩子垂下眼簾,覺得那點單薄身影晃神之間便成了成年男人的肩背。
寬闊、挺拔,起伏的肌肉山巒一般,力量隱沒在這副皮囊之下。
……但隻讓人覺得安心。
和馬車上一樣讓人安心。
縹碧色的布料勾勒出女孩子的纖瘦小臂,勾住少年人鴉色領裡的脖頸。
明明都是布料,卻讓人覺得親昵得要命。
賀缺片刻方移開視線。
阿雀告訴他的歪打正著佐證了他一些猜測。
比如日月輪轉,京城的勢力都洗了幾次牌,但有人的可惡之處就跟那赤子初心一樣飲冰難涼。
什麼都是自己做,什麼都是自己扛。
到撐不了了、需要人了,好不容易試著求助,也是這副用完就能扔、置身事外的模樣。
年輕人掩下眼底沉濃。
他扯唇,將人往上顛了顛。
然後長指微屈,牢牢握住了卡在勁瘦腰間的小腿。
修長,但摸不到幾兩肉。
當年射禦時候的小姑娘消弭身影,換成了這從容溫和卻傷病滿身的薑彌。
但那又怎麼樣呢?
背著她的還是賀缺。
——也得讓他放得下來才行。
薑彌全然不知賀缺背個人能有這麼大的心理活動。
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怎麼能有人記這麼多她少年時候做過的糗事。
穿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