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須得走了,可奚卿塵的執念到底是什麼呢?
奚卿塵隻當她是想家了,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煙囪裡冒出陣陣白煙,米香味也漸漸散發出來。盛意往灶台裡添了一塊柴,又掀開鍋蓋瞧了瞧。
“你不懂,”奚卿塵看她一眼,“這是我在與他的較量中,第一次獲勝。”
盛家村的一切都極為清晰,村頭的流浪狗、路邊玩耍的稚童以及每個鄰居的臉,都真得仿佛在現實裡。
可如今卻不同,代表靈力的太陽出現的時間越來越短,說明奚卿塵已經開始靈力不支,除了這個幻境,她還要再經曆顧驚時的才能出現在真正的山河圖裡,這些都需要時間。
“嗯。”奚卿塵答應一聲,便在灶台前坐下了。
一直被這個世界阻攔的言語,這一刻突然傾瀉而出,盛意隻覺渾身舒暢。
盛意看著他眉上的小痣,表情突然僵住。
奚卿塵蹙著眉頭認真思索,盛意怕打擾到他,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饒是知道這裡是幻境,盛意也恍惚了一瞬,半天才無聲抱住旁邊的人。
“對,如今的顧驚時,已經不是當初的他了,但以前的他還在,我當初之所以趕你走,便是為了獲得他的信任,好來山河圖拿無月,無月可斬世間萬物,待我拿到之後,便可以將他的神魂一分為二,將以前的顧驚時帶走,這樣既救了夥伴,也能靠以前的顧驚時續命……如今的我,已經不奢求痊愈了。”
盛意時隔那麼那麼久又一次站在灶台前,竟然忘了該如何生火做飯,好在奚卿塵看出她的生疏,主動過來幫忙,輕易便將火點燃了。
“打完坐了?”她笑著問。
“我沒騙你,也想一心哄你,”盛意看著他的臉,眼神複雜,“可我怕你會沉浸在現在的臉裡,逐漸護忘了自己。”
用過早膳,奚卿塵朝她伸手:“去後山散步吧。”
奚卿塵靜了片刻,劃破虛空拿出一堆瓶瓶罐罐。
奚卿塵眼神漸冷:“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來燒火吧。”奚卿塵道。
盛意:“……不會是我想的那種東西吧?”
奚卿塵靜靜看著她,用眼神告訴她就是那種東西。
奚卿塵怔怔盯著她,本能地覺得她在撒謊,可過往種種都一一在腦海浮現,似乎在印證她的說法。
奚卿塵抿唇。
他大可以將她困在幻境裡直到死去,可他還是想知道,她是否真的愛過自己。
一個人情緒上出了問題,枕邊人往往是最先知道的。奚卿塵就看著她時不時歎聲氣,仿佛有很多苦惱的事。
兩人便在幻境裡的盛家村住下了。
看著他這副樣子,盛意也想笑:“就這麼高興嗎?”
說罷,她將房中破落的銅鏡抱來,直接舉到他麵前。
盛意愣了愣,立刻抓緊時間:“他是天生爐鼎體質,隻有與他雙修我的身體才會真正痊愈,和你雙修即便可以增加我的修為,也無法阻止我的死亡,所以我才一開始就奔著他去,找了你之後會失望也不是因為覺得你不行,隻是因為我以為你是他,心疾卻沒有如想象中那樣痊愈,你聽明白了嗎?我找他隻是因為他能救我,不是因為喜歡他!”
“不知。”奚卿塵回答。
盛意試探了奚卿塵好幾次,都沒能得出個答案,隻能靠自己思考。可不論她怎麼想,都想不到答案,於是每日皺眉的時間越來越長。
盛意愣了愣,半晌歎了聲氣:“仙士,你真的很會勾起人的愧疚心。”
奚卿塵不再說話,也不知信了沒有。
日子和之前在主峰時相比,好像沒什麼不同,隻不過每天打坐散步的地方換成了盛家村後山。
兩人直到離開逢源宗將近千裡,奚卿塵仍舊是高興的。
盛意一顆心緩緩下沉。
“……沒事。”
“以後,你心裡是不是隻有我了?”奚卿塵又問。
看著又一次陷入漆黑的世界,盛意知道不能再拖了,深吸一口氣問:“所以,你知道自己的執念是什麼嗎?”
從前不在乎的平順生活,重新經曆一次總算能感覺到其間的珍貴,盛意也想陪著奚卿塵重溫舊夢,但隨著日出的時間越來越短,她還是著急了。
奚卿塵定定看著鏡子裡的臉,許久才恍若大夢初醒,周身氣度和容貌都漸漸恢複成原來的模樣,懸在天邊的太陽似乎也因此亮了些。
奚卿塵默默彆開臉,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默默勾起唇角。
奚卿塵垂著眼眸不願看她。
奚卿塵冷淡地與她對視,眸色逐漸清醒沉靜,摒去幻境裡那一點淺顯的情緒波動,他又成了不染纖塵的謫仙。
盛意笑笑,轉頭去晃了晃米罐,沒想到還夠他們一頓吃的。她當即挽起袖子淘米,和奚卿塵在逼仄的廚房裡共同完成一頓午飯。
兩人趕了三天的路,在第四天的清晨回到了盛家村。
“什麼?!”盛意忙問。
……竟然說出來了?!
盛意不知他計謀得逞,還磨磨蹭蹭挽上他的胳膊,貓兒一般順從地靠在他肩膀上。奚卿塵不自覺地挺了挺背,無聲握住她的手指。
奚卿塵平靜地看著她:“什麼?”
盛意看著奚卿塵沉靜的眉眼,還想說出這個世界的真相,然而一張嘴,聲音又消失了。
盛意見他恢複本真,默默鬆了口氣,這才堅定道:“我對他沒有男女之情,從來都沒有,當初會找他,也是因為我的病隻有他能救。”
盛意久久無言,奚卿塵卻是淡定:“我當初吃了一百七十三粒,你吃夠這些,想來就可以了。”
“但我願意賭一把,”奚卿塵看著她的眼睛,“賭你對我當真有一分情意。”
……這世界所謂的規則可真彈性,就好像有客服一直盯著她一樣。盛意無言片刻,還是放棄了。
“你先送我出幻境好不好,隻有這樣我才能帶你離開山河圖。”盛意好言相勸。
盛意:“嗯,我知道。”
“我也想多陪你些時日,可眼看你的靈力快支撐不住了,若我再不走,你和我都可能會死在這兒。”盛意儘可能解釋。
“這是什麼?”盛意疑惑地拿走一瓶。
他們曾經住過的破瓦房也是如此,籬笆圍成的院子裡,甚至還放著他們離開那天隨意丟在地上的掃帚。
“仙士。”盛意頭疼地看著他。
又一日清晨,盛意醒來沒看到奚卿塵,便獨自一人來到廚房裡,打開米罐將裡頭的米全部倒出來,剛好倒夠一碗。她抿了一下唇,把米簡單淘洗一番便下鍋了。
“我現在留在顧驚時身邊,一是因為離了他根本不能活,二是為了帶以前的顧驚時走。”既然都說了,索性說到底。
沉默逐漸蔓延,太陽徹底落山。
奚卿塵眉頭微蹙,敏銳地抓住重點:“以前的顧驚時?”
盛意垂下眼眸,安靜地攪著鍋裡的粥,兩人直到早膳做好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兩人對坐將近一夜,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奚卿塵才斟酌開口:“我似乎知道了。”
即便是山河圖幻境,也無法讓他變成一個真正的壞人。盛意心裡一酸,笑容有些發苦:“放心,你不會輸。”
“怎麼了?”奚卿塵問。
“快想想,到底什麼執念。”盛意催促。
奚卿塵眼底閃過一絲嘲諷:“你若真想離開,就該耐心些哄騙我。”
“嗯。”
“彆裝傻,”盛意歎息,“山河圖的幻境雖然都是入幻者一力構建,可不代表入幻者就能徹底無視其間種種古怪,先前那些弟子身影模糊,你沒有看出異常,可以解釋為你從未認真瞧過他們,那盛家村呢?隻剩一頓的量卻永遠吃不完的米缸,每天隻有兩三個時辰的太陽,你都沒有發覺不同?”
蒸騰的霧氣將整個廚房彌漫,盛意伸了伸懶腰,聽到身後腳步聲響起,便笑著回過頭,朦朧霧氣中果然瞧見熟悉的玄衣。
盛意怔怔盯著他,直到他接過自己手裡的鍋蓋才猛然回神:“已、已經快好了,不用添柴……你盯著火彆滅就好。”
“滋陰補陽散。”
唯有與顧驚時雙修才能痊愈,僅靠他靈力支撐的話,便隻能拖著病體活著。她現在告訴他,不奢求痊愈了,奚卿塵不知是不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心跳先驀地快了一拍。
盛意盯著他的手看了半天,終於下定決心:“你知道這裡是幻境吧?”
盛意蹙眉:“不知可不行,你隻有知道了化解了,幻境才會開門。”
“臨近冬日,天短夜長也正常。”奚卿塵解釋。
盛意:“嗯,隻有你。”
奚卿塵靜靜看著地麵,不知過了多久才輕聲道:“我不信你。”
銅鏡裡,顧驚時與銅鏡外的奚卿塵沉默對視。
“每次你偏幫他,我都有點傷心。”奚卿塵實話實說。
幻境中時間概念模糊,但幻境外時間流逝卻是實打實的,日月星辰時常代表入幻者的狀態,先前九百年無法溝通的歲月她都沒著急,無非是因為每天日升月落都是正常的。
奚卿塵朝她走來,距離越來越近,霧氣也漸漸散儘,他的眉眼終於在盛意眼中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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