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妱愣了一下,隻當他們在奉承,也沒放在心上——殷宴確實生得酷似生母,但是那是薑妱以前的身體,現在她用了褚皇後的身份,這孩子可跟褚皇後八竿子打不著。
她摸著殷宴細軟的發絲,低聲道:“這孩子會在我身邊養一段時間,你們便將他當做小郎君看待……好生照顧著。”
“這是自然。”春藤道:“不過他叫什麼呢?雖然不知道來曆,總得有個稱呼吧。”
薑妱的神色有些黯然。
殷憲出生時萬眾矚目,殷溶恨不得不待她降生便立為繼承人,大名小名起得極為認真鄭重,大名是他翻遍了經史子集精挑細選出來的,小名也暫定了不少,隻是等她出生後,殷溶抱著總是“嬌嬌”、“嬌嬌”的叫,那些已經待定的名字便全都沒了用處,殷溶又覺得“嬌”字過於嬌弱,便改為“驕”,認為他唯一的孩子自然是無可非議的天之驕子。
薑妱則覺得即便改了字形,這個小名還是太肉麻了,她從沒叫出口過,都是喊得大名。
到了殷宴的時候,薑妱懷他懷得十分凶險,誰也沒有心思給沒出世的孩子取名字,等他生下來半歲了才定下了“晏”字,平時都喚“阿晏”。
他連小名都沒有。
“……安兒,”薑妱輕聲道:“姑且叫他“安兒”吧。”
絲蘿能看出她情緒有些不太對,便小心附和道:“這名字好,雖簡單了些,但是賤名好養活,這小郎君以後一定平安長壽。”
薑妱笑了笑,也沒再說什麼了。
這時有宮人送來了熱水和帕子。
薑妱不敢在今晚就給兒子洗澡,怕他乍一換了環境會著涼,便挽起袖子,用溫熱的水把帕子浸濕擰乾,親自把他臉上的灰塵擦乾淨。
她的手法十分生疏,笨拙到能讓許多疼愛孩子的母親皺眉的地步,畢竟以往無論是女兒還是兒子,這樣的事用不著她親自來做,但是現在遠離故國千裡之外,脫離了以往那具無論做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的身體,薑妱感覺自己情感也悄然發生了變化。
以前她也不是說對孩子全無感情,但是……怎麼說呢,她甚至對“活下去”這件事都沒什麼興趣,更彆說親自照顧兒女了。
當晚薑妱沒有讓人再另外準備房間,而是直接把“安兒”安排在了自己房中。
這是薑妱頭一次摟著兒子睡覺,之前時不時便要騷擾她的噪音今晚沒有造訪,她卻仍然徹夜難眠。
那個人……
不……現在不是想他的時候!
安兒的事更加緊迫。
薑妱方才在宮人們麵前雖然一直維持著表麵上的自然平靜,也沒有表現出異樣,她心中卻著實是藏著緊張憂慮的。
安兒緣何流落到千裡之外的晉國,她一點頭緒也沒有,這代表著秦國宮廷中一定出了大事,既然安兒被人擄到了這裡,那阿憲呢?她又是否安全?
要知道安兒隻是個身有殘疾,無緣大位的皇子,便已經遭此劫難,阿憲是秦國敬天祭祖昭告天下的皇太女,她的處境是不是同樣危險?
這個時候薑妱也想起了當初在行宮聽到的消息,那班歌舞伎人曾經說秦國當時風聲鶴唳的到處查什麼東西,現在想來,安兒那時候應該已經丟了,殷溶雖把消息瞞下來,卻也調了許多人手去找人。
薑妱的腦筋急轉,忍不住咬起了手指,皮肉的刺痛讓她的思維更加清醒了一些。
她慢慢思考——殷溶樹敵很多,幾乎全天下都遍布著與他你死我活的敵人,但是有理由綁架他的孩子的總不過那幾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