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的目光幽幽明亮,半晌才道:“罷了,也是我想當然了,看著她那張臉,還有那天滿臉通紅還敢在我麵前說謊維護薑氏的那個樣子,就下意識認為又來了麵團子……也是,世上哪來的那麼多棉花,一個就夠稀罕的了。”
她這話說的十分模糊,但是僅憑其中的幾個關鍵詞,侍女就立即明了她說的“麵團子”、“棉花”指得是誰了,她瞬間噤了聲,不敢在杜氏想到那人的時候多嘴。
此後一路無言,直到回到王府,杜氏的神情仍有些沉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這一座大宅邸前後五進,勉強夠得上王府的規格,但是其中凋零落魄,死氣沉沉,唯有住進去的人才知道。
這宅子中沒有孩童,沒有男子,除去內侍奴婢,就是一個個喪夫或是既喪夫又喪子的女人,隻有杜氏因為身份特殊被允許在外走動,其餘女眷其實相當於被圈禁於此,家人朋友一概不得相見,雖然衣食還算保暖,但是也僅限於此了,從錦衣玉食的妃嬪淪落到這樣的地步,不瘋就算是好的了,誰還能高高興興的過日子。
因此在這樣寂寞又絕望的生活中,爭奪那為數不多的資源變成了王府女眷少數能夠做的事情,所以杜氏這一天下來,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處理各種矛盾糾紛,隻要人在府裡,就一刻也不得安寧。
要說她平日裡也算是儘心儘力,維持著公正的態度來處理這一樁樁在她看來毫無意義的官司,畢竟她還在後位上的時候做的也與這些相差無幾。
但是今天,她隻覺得渾身煩躁,完全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些廢人身上。
“滾下去!”她沉著臉盯著那兩個當著她的麵還敢互相攻訐的婢女:“告訴你們主子,要是不想活了,就自己了斷,再尋這些是非就滾出王府去,看她們娘家敢不敢留人!”
被原本端莊溫和的主母毫無征兆的翻臉嚇得魂飛魄散,兩個丫鬟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了
。
而杜氏拂袖而去,徑直回到了房裡,連貼身的侍女都關在了門外。
她原本隻是被過往的回憶給弄得心煩意亂,心思腦海全不在當下的環境裡,因此剛把房門關上,被人從身後一把捂住嘴時完全沒有發應過來,嚇得心膽俱裂,下意識就要掙紮呼救,但是後麵的人一隻手緊緊捂著她的嘴,見她掙紮,另一隻手又抬起來毫不留力的卡住了她的脖子,力道之大,杜氏恍惚間幾乎以為自己的喉骨已被捏碎。
她完全動彈不得,被迫轉過身被推著走到內室,裡麵的場景讓她渾身的寒毛全部不受控製的倒豎了起來,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般,連呼救的力氣都沒有了。
今天天氣很好,門外是大亮的天光,但是室內帷帳遮蔽的角落處卻仍是昏昏暗暗,不見光明,那裡正坐了一個人,大半張臉被帷帳的陰影遮得嚴嚴實實,隻有另外小半張隱隱在半明半暗的交界處顯露出來。
身後那雙恐怖而有力的手已經鬆開了,杜氏卻沒有呼救或是逃跑,她像是被抽去了渾身的筋骨一般,整個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完全沒有任何痛感,隻能茫然的試圖撐起手肘,希望能夠爬起來,但是試了幾次,卻仍是狼狽的跌了回去。
背後的人沒有動靜,身前那個隱藏在陰影中的人也就這麼靜靜地看著這個女子在地上摔了幾次,這才終於有了反應。
隻聽一聲溫柔中似乎帶著無限情誼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那人柔聲道:“阿芷怎麼這麼不小心,應蛟,還不把你們娘娘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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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邊,拒絕了戾王妃的探望,薑妱心中其實還記掛著宮裡,從方才殷憲的反應來看,傳來的消息究竟是涉及什麼其實已經有些明了,不同於殷憲有些興奮的狀態,薑妱對此則是憂慮更多,聯想到昨日的謝澤輝,則又添了一層複雜。
涉及到這種事,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除了等待彆無他法。
為了防止自己胡思亂想,薑妱帶著兒子去小花園轉了轉,又在她常歇息的樹蔭下陪他認了不少字。
殷宴學的很慢,但是他心思集中,從不分神,讓他認字,他就一眨不眨的盯著書本,嘴裡細細的品味著他們的讀音,早晚記住一個,就拉拉薑妱的袖子,央求她講下一個。
這一上午,殷宴
隻認了十個字,他快六歲了,這年紀許多大戶人家的孩子早就開蒙一兩年,識得字有上千,開始讀更深奧一些書了,更彆說他姐姐,經典倒背如流,可以單獨寫詩作賦,上書的奏章都不需要人代筆,可以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