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上帝偶爾會顯靈,在她心跳驟停的瞬間裡,她聽到了一聲漫不經心的。
“3000米。”
“可以啊,3000都敢跑,不怕厥過去啊……”
聲音漸行漸遠,徹底離開她的聽力範圍。
溫逾雨才回過神,不顧發麻的腿,猛地直起身往後看。
看見他們的背影,走出6班根據地。
他們過來,似乎隻是為了拿他搭在凳子上的外套。
拿了就走了,不帶一點留念。
可溫逾雨看著他們的背影,忍不住想,上帝可能在某些時刻,會給不聰明但善於等待的人一些鼓勵。
比如此刻,她不僅看到了他,還知道了他要參加的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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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請問男子3000米比賽在什麼時候?”
廣播台工作人員抬起頭,看見個蒼白瘦弱的小姑娘,穿著身乾淨的校服,發型是最不出錯的馬尾辮,發梢垂在纖細的頸脖處,整個人溫淡內斂,不起眼的安靜。
但莫名讓人覺得她挺在意這個問題。
“下午三點。”工作人員先回複,又把寫上廣播台投稿郵箱的紙條遞給她,“同學,這個是我們的郵箱地址,有什麼想聽的歌,或者想說的話,都可以給我們投稿。”
溫逾雨接過了那張寫著地址的紙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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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開始,她從下午兩點開始等待。
總覺得一個小時,格外漫長。
許是沒有很多人知道,談嶼辭要跑3000米,所以操場上的人和上午一樣少。
唯有她,是為數不多的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也會是為數不多的,親眼見證這一切的人。
心情不知不覺地飛揚起來,期待時間快一點,讓她能快點看到,又希望時間能慢一點,讓她多體會一下這種等待的滋味。
但時間不因她的主觀存在而轉移,不緊不慢地拉到了下午兩點四十五分。
十五分鐘是個很特殊的時間界限。
認為它快,它卻有那麼長一段時間。
認為它慢,它卻隻有十五分鐘。
這是個難以界定的時間節點。
但是這個節點因為他,而好定義。
溫逾雨站起身,她沒有選擇在起跑點停下,而是一步一步走到了跑道的拐彎處,停步。
不知為何,她很喜歡這個地方,這個角度。
不像起跑點那樣,隻能看到一瞬他的側臉,而後就是長時間的,一點一點遠去的背影。
這時的等待又是很迅速的,和剛剛的客觀公正不一樣,幾乎是隨時可以到來。
果然,沒過多久,她在起跑點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脫了外套,穿白t黑色運動褲,露出修長但肌肉線條分明的手臂和小腿,照樣的低調,垂著腦袋,站在最外圍的跑道。
裁判員在著說什麼,不確定他有沒有聽,因為他神色無波無瀾,連熱身都少。
在那一字排開的跑道,他低調得格格不入,卻也顯眼得格格不入。
許是發現了他,原本空蕩蕩的起跑點多了點零零碎碎的人。
待到裁判員舉起槍,人已經更多了,把起跑點圍滿,目光都放在他身上。
她不著痕跡地為自己的決定慶幸,甚至認為這是今天她做過的最英明的決定。
因為,如果她也站在起跑點,那麼她隻能在人群的空隙之間,看到關於他的零星幾點痕跡。
“砰——”地一聲槍響。
同樣的聲音,卻有截然不同的感覺。
如果要用言語形容,她感覺那一瞬間是憑空暫停的。
她看見一隻展翅驚飛的白鴿,一個無端出現的空格,以及一點若隱若現的擔憂。
3000米。
他跑著會吃力嗎。
這應該是所有人都不願意參加的項目才對。
緊接著,她便不這麼想了。
因為那一瞬間的暫停如霧般消逝了,一切重新運轉起來。
她看見所有參賽選手都跑起來,她的目光卻隻聚集在他的身上。
和彆人的全力以赴不一樣,他鬆懶又散漫,下顎微斂,肩膀自然擺動。風拂麵而過,男生頭頂的發絲揚起,露出光潔的額頭以及愈發分明的五官輪廓。那雙眼漆黑深邃,捎帶著幾分不明顯的冷淡。
她莫名想起,慕纖纖說的那句,他看似對誰都還可以,實際上誰都沒打心裡過。
而且,她以為她站的地方離起跑點夠遠,她可以用很漫長的時間,看著他跑過來。
比起背影,她這次更多地,能看到他的正麵。
還是以一種少有的,光明正大的方式。
畢竟,跑步的人不會發現她在看他。
可是隻短短一瞬,幾乎是幾次眨眼之間,他便向她跑過來。
卷起一陣空氣。
又一次擦肩而過,他從她的麵前離去。
她呼吸停住,下意識想追他,但是腳尖落地,才發現這是什麼場合,停住步伐。在無端收緊的心跳裡,隻能看他一步一步跑遠,最後連背影都看不到,成為操場上的一個小點。
就像風一樣,找不到摸不著。
她好像永遠隻在他的身後,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而不是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