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曜眼裡,一群奴仆侍衛簇擁寶石垂簾的步輦中緩緩走下的華服寶冠女子,顯然也是身份高貴之人。
來的正是孫太後,她年歲也不過三十許,膚白如玉,麵似銀盤,長眉細目,眉眼垂著,眉間有著淡淡一點朱砂痣,就為這一點眉間痣,一直被人稱讚她是菩薩之相。
孫太後為人和平端重,一貫慢言細語,從不輕易動氣,又因著寡居宮中,身上常著堆雪忍冬紋素紗,胸口腰間佩羊脂玉瓔珞,手腕繞著法珠寶釧,鬢邊垂著蓮花釵,神情溫和,恬靜優雅,更讓人覺得她是慈悲心腸,一直在宮裡頗受稱讚。她人緣極好,便是荒唐如先帝,待這個皇後也十分尊重。
孫太後一進來便命人扶了正行禮的蕭偃,拉著他的手直入內坐在貴妃榻邊,讓蕭偃坐在身旁,溫言軟語:“皇上快好好歇息,哀家一早聽說皇上身上不好,心裡十分掛心,但偏又前兒在佛前許了要頌八十一日的佛,一日不敢斷,隻得命龔姑姑過來看看皇上,等那佛經念完了,哀家趕緊來看看皇上身子如何了。”
孫太後身邊的龔姑姑笑著道:“太後娘娘連午膳都沒用,心裡隻惦記著皇上,才誦經完便過來了。”
蕭偃道:“兒臣隻是略有些傷風咳嗽,江太醫已看過了,說不妨事的,還請母後安心。母後千金貴體,親自過來探望兒臣,兒臣感佩在心,愧悔不安,這裡空氣汙濁,不敢多留母後,以免過了病氣,還請母後萬萬珍重,切莫為著掛懷兒臣勞動精神。”
孫太後溫言細語,又問了他幾句身子乏不乏,命人端了藥來,親看著蕭偃喝下去了,又叫了蕭偃身邊的內侍來,一一問過皇上起居。睡眠可好,可有出汗,翻身多不多,吃飯如何。
直細問過了一刻鐘,才又拍了拍蕭偃的手:“哀家看皇上臉上還是乏得很,就先不擾你了,不過,雖則養病,用過膳,仍須活動活動,散散心,不要一味關在屋裡,躺在床上,貪睡懶動,倒傷了元氣,不是養生之道。”
蕭偃連忙站著應了:“兒臣正想去梅山那兒透透氣,清清靜靜走一走,林大學士給兒臣布置了個作業,讓破個題,我今兒在書房憋了一上午,竟沒個頭緒,如今母後說了,兒臣想著大概出去走走散散心,倒能想出來也未可知。”
孫太後笑道:“可是呢,從前先帝也是,有什麼朝政大事委決不下的,就喜歡靜靜地走一走,何常安?聽到沒?皇上既想靜靜走走,你們就彆太擾著皇上了,哀家看,皇上這時不時生病的,就是總悶在屋裡悶出來的。”
何常安是紫微宮裡的總管內侍,連忙弓著身應道:“小的謹遵太後娘娘懿旨。”
孫太後這才徐徐站了起來,緩緩走了出去,銀白色裙裾如同水波一般流動著,顯示出昂貴的質地,裙裾下露出白玉蓮花雕就的鞋履,步態優雅。
蕭偃站在簷下,目送她走遠,微微鬆了口氣。
“她不是你母親嗎?”巫妖的聲音忽然在他耳邊響起。
蕭偃被他忽然發問嚇了一跳,環視了下周圍發現原來眾侍者都在階下伺候著,躬身送孫太後,他身側並無人,他定了定神,麵上仍然波瀾不驚:“不是生母,我是過繼的嗣子。”他想了一會兒又補充了句:“我生父母尚健在,在藩地住著。因為先帝……就是前一個皇帝去世時沒有子嗣繼承皇位,因此從宗室近枝裡頭把我挑了來過繼在了先帝和太後的名下,當時我五歲吧,如今我要稱呼我原來的生父生母為伯父、伯母。”
巫妖明白了,沒有繼續追問,隻看那七寶步輦在眾人簇擁下慢慢走遠。蕭偃才振奮起精神交代內侍:“朕去梅山走走,賞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