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妖再醒來的時候,似乎是在金鑾殿上。
他其實仍然感覺到很困,但耳邊總聽到有人在不停地激情澎湃的吵鬨,仿如置身於菜市場。
不知何時忽然靜了下來。
他聽到一個疲憊而冷靜的聲音:
“皇太後已西狩西京,眾卿既願留下守城,便為朕之肱骨,不必再爭執。”
殿上安靜一片。
他聽到熟悉的聲音繼續響起:“內閣擬詔。”
季同貞的聲音響起:“臣在。”
蕭偃慢慢說道:“第一道旨意:端親王蕭冀殉國,忠顯千古,追尊為帝,著禮部擬廟號,諡號。”
忽然有大臣又急切道:“皇上,端親王與北狄藺賊私下勾連,身後事尚且未能蓋棺論定,是否再……”
蕭偃淡道:“朕意已決。”
朝廷又安靜了下來。
蕭偃又道:“皇叔輔朕登極,佐理朕躬,撫定邊疆,戰功彪炳,其功德千古,不必再議。”
季同貞道:“臣領旨。”
蕭偃又道:“第二道旨意:命宗人府於宗室近枝擇一子,封為儲君,與端柔大長公主一並西行赴西京,歐陽駙馬隨行,禁軍指揮使秦懷剛率護軍一千護送。若朕大行,即傳位大寶,加封端柔護國大長公主封號,同親王例,加封歐陽樞文忠信侯爵位。”
朝堂上一片靜默,季同貞仍鎮定道:“臣領旨。”
此時安國公的聲音忽然響起:“皇上,秦指揮使熟悉京城守衛,若是命其此刻離開,則京城守衛恐薄弱。”
蕭偃道:“祝如風、甘汝林二將在,守城無虞,安國公不必擔憂。”
安國公道:“皇上英明。”
蕭偃又道:“第三道旨意:拒絕和談,驅逐北狄使臣出京,大燕與北狄不共戴天,死戰到底。”
朝堂仍然寂靜之極,此次竟然無一人站出來反對。
蕭偃慢慢又道:“大事已畢,朕早置生死於度外,願與諸公同守京城——散朝罷。”
季同貞忽然出來道:“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臣等為吾皇效死!”
朝上呼啦啦所有大臣都跪下了:“臣願效死!”
蕭偃遠遠看著虛空,並沒有看著那些向他跪下來痛哭流涕的大臣們,仿佛這些悲壯和慷慨激昂,都與他無關:“退朝罷。”
何常安長長喊道:“退——朝——”
文武大臣們按班陸續退了下去,一路竊竊私語,卻見祝如風將軍迎麵大步行來,甲胄肅然,按劍而行,身側還跟著欽天監正範左思,全都有些擔憂起來。
要知道欽天監地位超然,又跟隨著佩劍麵君的禁軍祝如風,如今非常時期,見到這兩人總不由令人憂重,是否又發生了什麼不詳之事。
範左思邁進殿內,稟報:“皇上,北狄大王子鮮於鳶求見皇上。”
蕭偃道:“不見,和談不再繼續,請鮮於王子回罷。”
範左思道:“鮮於鳶道是以故人之身份求見,非以北狄大王子身份求見。”
蕭偃疲倦道:“故人不複,見之何益。”
範左思、祝如風拱手領旨剛要退下,蕭偃卻忽然道:“罷了,請去東暖閣吧,朕見見他,問問看,他是否知道先生是否還能回來。”
他起了身便往東暖閣去了,不多時,鮮於鳶在內侍的引領下進來拱手行禮:“鮮於鳶見過陛下。”
蕭偃眼皮微抬看了他一眼:“國師許久不見,風神如舊。”
鮮於鳶長歎了一口氣:“陛下對鮮於鳶有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