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自己穿就自己穿,他將衣服湊合著穿好。人仿佛躺在榻上安睡,其實閉著眼睛,卻已共感上了烏雲朵那裡,有契約在,省心——說起來,應該早點和皇上定上靈魂契約,彼此烙印,不然再有今天這樣的情況,太過危險了。
這是幸好今天自己在身邊,人太多了,自己靈魂有了身體後太過鈍感,意識到明確的惡意之時差點就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若是不在身邊呢?那個□□,速度太快,力度又大,發射的距離又太遠,明顯不像此世的產物,極有可能是自己帶來的,讓自己受了這箭,這又是天道小小的報複吧?
漆黑的大牢裡,刺客被鎖在鐵籠裡,哀嚎哭泣著,顯然是個女子,她雙手已經沒有了,但如今雙腳也被釘上了沉重的死囚鐐銬,刺殺皇帝乃是誅九族的大罪,此人必死無疑,隻不過還要審她,因此仍有人給她灌了參湯,包紮了傷口。又有人白天黑夜守著她防止她尋死。
烏雲朵輕飄落在了地上,穿過牢房到了前邊大理寺堂上,果然看到蕭偃坐在那裡,麵沉如水。
祝如風和藺江平都在,藺江平漫不經心把玩著那把十-字-弩:“確實是禁衛這邊淘汰下來的舊十-字-弩,小祝啊,你不靠譜啊,這樣的東西,怎麼能流出去?”
祝如風滿臉羞愧,跪下道:“是屬下管理不嚴。刺客已招了,是北狄的遺孽,因為仇恨皇上當初帶兵破了北狄都城,將所有王族流放,懷恨在心,混來了京城。問了背後主使,據說是原北狄公主鮮於鸞手下訓練的使女。”
藺江平涼涼道:“關鍵是她怎麼混進來的吧,宮裡禁衛何等森嚴,還有這禁衛的十-字-弩,又是怎麼到了她手裡的呢?這東西我記得做出來全是有編碼有數字的,回收淘汰也是集中銷毀的。”
祝如風頓了一會兒,看了眼蕭偃:“是跟著津王府老王妃進來的,據說是岐陽郡王世子買回來的使女,因著擅梳頭妝扮,又有一張巧嘴,做飯也好吃,哄得老太太高興,便送到了老王妃身邊伺候著,進宮後她借口說老王妃要傳話給津王爺,便走到了前邊來,不知如何混入了城樓這裡。”
藺江平嗬嗬笑了聲:“老王妃啊,那難怪了。那十-字-弩呢?”
祝如風低聲道:“當初津王剛進京的時候,和老王妃一路奔逃進京,很是狼狽可憐。當時還是四處有亂軍流匪,皇上派了幾個近衛護送過老王妃和津王。今日按著那弩上的編碼問了,果然是當時在津王府時丟的那把。祁陽王世子當時年紀還小,好奇拿去看,拆壞了一把,當時近衛也報上來過,到底是親王宗親,皇上自然不計較這些,我們也就隻是按損毀報備了。據說當時那近衛也沒敢索取回來損壞的□□。”
“今日審問出來時那損壞的弩當時祁陽王世子留在匣子裡,不知何時被那侍女偷走了。”
藺江平點了點頭看向蕭偃:“請皇上聖裁了,津王府想來是沒有那膽子謀刺的,也不必,他們一門三王爺的富貴,可都從皇上身上起的,多半還是蠢。”他大大咧咧直說皇帝的生母蠢,倒是一點不避諱。
隻有祝如風低聲道:“如今津王帶著津王世子、祁陽王世子還在外麵長跪著請罪,大理寺這邊也不敢擅自處理,隻問皇上示下。”
蕭偃抬了眼睛:“祁陽王世子廢為庶人,杖八十,除族。祁陽王除爵,降為庶人。津王降為郡王,改封號為慎,降等世襲;長沙郡王降為長沙侯,降等世襲。著禮部、宗室司擬旨,明日送內閣,收回封地。老王妃病中昏聵,受人蒙騙,從輕發落,請太後申飭,以儆效尤。”
“今夜值守禁軍,包括你在內,全部職級降一等,罰一年俸。稍遲你自己去領四十軍杖。”
祝如風微微低頭:“臣領旨。”
他倒是心甘情願受罰,隻是一門三王爺,轉眼隻剩下一個郡王,還沒了世襲罔替,三代後誰還知道是誰。一個變成了侯,一個直接降為庶人,至於老王妃,雖說是生母,但讓她被孫太後奉旨申飭,以那好麵子的性格來說,怕不是羞辱死。哎,這家子,原本皇上倒是想顧全骨肉親情的麵子,還婉轉著把孫太後請回來,如今帝師傷到了,雷霆震怒,這又是刺駕的大事,皇上怎麼處理,說白了怎麼處置都不過分。
藺江平道:“還是得好好追查那個北狄公主鮮於鸞吧,也不知道當初的鮮於鳶有沒有也在後頭指點,當初北狄國破,都城淪亡,鮮於鳶人影都不見了,聽說早就跑了。”
蕭偃淡道:“你主持追查此事。”
查這些其實是大理寺的事,藺江平倒沒有推托:“臣遵旨,到時候請歐陽駙馬配合我一下吧。帝師傷勢如何?問了江小太醫,說那毒見血封喉。”
蕭偃道:“用了解毒的藥,暫時無大礙。”
藺江平點頭:“還得虧帝師舍身救駕,否則皇上今夜實在危險。”
蕭偃沉默了。
藺江平一看蕭偃便知道他想什麼,那定然是寧願那毒箭是射在自己身上,也不肯讓帝師傷到一毫一分的,因為那隻意味著自己的無能,意味著自己配不上對方,給不了對方安穩的生活,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嗬嗬一笑:“皇上還是回去陪帝師吧,這裡臟得很,久留無益。”
蕭偃起了身抬腳就走,一言不發。
祝如風在後頭,轉頭看向藺江平,有些為難,藺江平道:“跟上吧,怕還有餘孽後手。”
祝如風道:“皇上肯定是陪帝師去了。”肯定在金甌坊,如今發生了這等大案,宮門嚴查落鑰了,他哪裡能出宮。至今他們還不知道皇上和帝師到底是怎麼出宮的,隻能懷疑是密道,但這密道也太長了吧,更何況那金甌坊的房子,可是皇上出宮以後,安國公府置辦的,這密道怎麼通到那邊的?
藺江平嘿嘿一笑:“跟上吧,皇上啊一準不會去帝師那裡。皇上這是自己在生自己氣呢!哪裡敢去帝師跟前露了痕跡呢。”
祝如風將信將疑,走了出去,果然蕭偃回到了上書房,先傳了何常安來,得知帝師已睡下了,便也沒說什麼,隻命人小心伺候。便留在上書房內,連夜批起了折子。
烏雲朵慢悠悠躍下禦桌上,輕輕叫了聲,渾身烏雲一般的軟毛都蓬了出來毛茸茸的。
蕭偃抬眼看到是烏雲朵,伸出手指輕輕摸了摸烏雲朵的脖子,烏雲朵歪了歪頭,又軟軟喵了聲。
蕭偃盯著它一會兒,眼圈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