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咱們還是頭一回隻交兩成糧,多虧了黎秀才啊。”
宗居崇麵露不解:“收稅不該是城中小吏的差事嗎?怎麼是群兵過來收?”
這件事他確實不明白。
“唉,這個就說來話長了。”乾瘦的竇村長歎了口氣,顧忌著狸奴在沒法抽旱煙,他隻能喝了口茶水仔細說來。
“咱們這裡蠻族多,本朝原本還能勉力管得住,如今……”竇村長搖搖頭。
他在此處住了許久,不僅不排斥蠻族,甚至有些羨慕,往山上一躲,族人擰在一起,結寨而居,便是駐軍也得讓三分,管他是不是蠻族呢,反正都是齊朝子民,吃飽才是要緊。
“嶺南多瘴氣,耕地少,從人家那邊收不到糧,自然要從咱們這邊找補。”竇村長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咱們也不能平白被欺負了,來回牽扯,後來城中官員根本管不住,駐軍也缺糧草,乾脆就讓他們來收,收到多少算是他們的本事,隻要交給府城足夠的糧食,其他的都算他們的。”
小金球聽完驚訝道:“這算不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發揮主觀能動性啊?”
宗居崇:“……”
“這些年時有衝突,隻是若是那些個兵爺死了人,咱們脫不了乾係,不出點血事就沒完。咱們這要是死了人,官府卻是不管的,沒個說理的地方。”
“起初村裡人還害怕,青壯不敢出頭。”竇村長眼眸掃向幾個村老。
幾人均是不敢同竇村長對視。
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當年的事,這些個老家夥肯定是有份,他們定然是私下叮囑了自家青壯,糊弄過這些駐軍就行了,不要拚命。
結果呢?
就是你越軟,人家越硬!
第二年餓死了不少人,第三年更是被幾個兵爺搶了村中女眷,打死了幾個村民!!!
自那之後他們總算是明白了,怕死就隻能死,不怕死才能活。
仔細說來都是些糟心事,竇村長當了大半輩子村長,近來十幾年是最難過的。
隻是這些就不好當著黎秀才麵說了。
說出來倒像是他們村子不成器,平白讓人欺辱。
竇村長隻能收回目光平靜地說:“後來,他們不知收斂,村中青壯隻能聚在一塊,不讓他們做得太過。”
宗居崇注意到了竇村長的反應,卻也沒有深究。
“怪不得了,我說怎麼是他們收稅糧。”宗居崇心想,按照他看的書,本朝立國後在嶺南駐軍是想要彈壓蠻族的同時守衛海上的盜匪。
沒想到如今竟成了收稅糧銀錢的打手。
鄭犇和鄭香桃自小就在這種環境中長大,倒是習以為常了,倆人聽得有些心不在焉,狸奴卻瞪著眼,認真聽完前因後果,小臉皺得更緊了。
宗居崇伸手撫了撫狸奴緊皺的眉頭。
狸奴小腦袋一歪,靠在宗居崇手臂上,好像這樣就能抵消一點聽到不好的事的壞心情。
“哎呀,今日高興。老竇不要老說這些了。”鄭屠戶見狀笑著打哈哈。
竇村長點點頭,他換了個話頭,聊起鄭犇的婚事,讓鄭犇鬨了個大紅臉,席上的氣氛也輕鬆了許多。
菜飯陸陸續續的上來。
八寶飯、雞湯、炒臘肉、蒸鹹魚……
一道道菜上來,幾人專心吃飯,狸奴不需要宗居崇喂飯,他乖乖拿著筷子,小口小口吃著飯菜。
各家拿出了最好的手藝,做的菜味道也就各有千秋,每道菜的風味都不同,狸奴專心地一個個嘗過去,桌下的腿越晃越歡快!
小孩子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剛還皺著小臉呢,這會吃到好吃的就眉開眼笑搖頭晃腦了。
一頓飯雖然沒有酒,但吃得也算賓主儘歡。
“這麼下去總不是個法子,我家鄉連年水患,卻無人治理,活不下去,才一路逃到此處,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