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察言觀色,又道:“公主說了,若世子太忙,她就等一等。”
沈輕晏看著麵前的文書,一手握狼毫筆,一手擺了擺,讓侍女先下去。
他確實忙,忙到根本不想花一點功夫在昭寧身上。
鐵麵司這種地方,就似遮天蔽日的深山老林,而他們就似山中狼群,沒有點真本事或隨意敷衍,很容易被取代。
何況眼下有樁正在暗查的大案,若不是要成婚,一日也不會休息。
狼毫筆尖在文書上圈點,沈輕晏聚精凝神,早已忘記時間流逝,書房內外也極安靜,唯有問劍守在院中。
等他擱下手中筆,院中風燈已亮,照著蜿蜒的石子路。從半開的門看出去,公主府的構造與衛國公府全然不同,這令沈輕晏腦海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他好像……不是一個人了,也有需要顧及的地方。
麻煩。沈輕晏的手在案上輕輕一敲,問,“公主在哪裡?”
問劍進來答:“公主先時在綠綺軒擺飯請公子過去,眼下已過了一個時辰,屬下暫未接到新的消息。”
原來已是一個時辰之前,眼下昭寧多半已洗漱停當,沈輕晏微微頷首,起身往西院淺嵐居去。
小廝在前麵打著燈籠,問劍跟在後麵半步,先是稟報了一些雜事,最後才說:“公子還沒有用晚膳。”
一貫的規矩是,世子不說便不傳飯,免得耽誤正事。
“讓廚房隨意做兩道小菜送去淺嵐居……”本隨口吩咐著,他卻忽然停住腳步,目光微凝,“等等。”
左手邊那條路,正通往綠猗軒。
月亮門內的窗紙上透出柔和的光芒,隱隱有女子嬉笑聲傳來,這六公主府被柳嬤嬤管著,侍女小廝們個個都大氣不敢出,能這般笑鬨的,唯有昭寧。
問劍探著脖子看了看,“啊喲”一聲,“公主好像還在等著呢,要不公子還是去瞧瞧吧,總晾著人也不好呀。”
沈輕晏沒說話。問劍打心底歎氣,京中女子並不忸怩,從幾位公主可見一斑,曾有那麼幾個尤其膽大的,主動在各種賞花宴聯詩宴上對世子示好,結果全都铩羽而歸。
不是她們生得不好看,也不是她們性子不好,實在是世子太冷漠,無視,往往最叫人氣餒。
問劍憂心忡忡,絮絮叨叨,“旁人也就罷了,公主到底是公主,過幾日還要回宮,如果在陛下與皇後娘娘麵前告一狀,於公子而言也是麻煩啊,要不然公子還是委屈委屈,過去說兩句吃兩口,公主舒心了,府裡上下才能舒心不是。”
不知是嫌他太囉嗦還是聽進去了,回過神來時,人已經走遠。
*
沈輕晏推門而入。
昭寧正在哄碧琴喝酒,一口一個“姐姐”,嚇得碧琴連連說“折煞”。聽到開門聲,看到一身寒氣的男子站在那裡,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你來啦。”
怎麼有種同麵首在一起快活、卻被正房駙馬捉個正著的掃興感。
落入沈輕晏眼裡,這是難以言說的失落。他走到桌邊坐下,拿起筷子,“公事較多,一時忘了。”
昭寧讓碧琴把菜都堆到他麵前,說:“不要緊,我等久了有些餓,就先吃了些,你快吃吧。”看人一時沒動,又後知後覺,“噢,菜涼了,緋月,你拿去廚房讓熱一熱。”
沈輕晏卻說“不必了”,跟著伸出筷子,直接拈菜吃起來。
昭寧又示意碧琴給他倒酒,“這是桃花釀,竟然也算風味樓的招牌菜。”
搖搖頭,把酒盞往旁邊推了推,“我不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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