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茸茸的黑毛團子乖巧地坐下,睜著一雙圓潤的大眼睛看他,背後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克裡斯拿了一顆糖果,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靈巧地剝開糖紙,捏著黃燦燦的糖果喂給貓咪。
如果愛麗絲看到這一幕,百分之八百會罵他。
她倒是不擔心小克能不能吃糖——畢竟她很清楚,小克是使魔,不是普通的貓咪。
她就是擔心,克裡斯不把糖敲碎,整顆投喂的行為會卡到小克。
不過她實在是多慮了。
小克能不能吃糖,能吃下什麼樣的糖,沒有人比克裡斯更清楚。
畢竟……
“你一個化身,怎麼還有吃糖這種需求?”
克裡斯看著糖果消失在貓嘴裡,一邊拆下一顆糖果,一邊自說自話地抱怨著。
黑煤球貓伸出粉色的小舌頭,滿足地舔了舔嘴巴。
牠喵喵叫著,吃掉了克裡斯遞來的下一顆糖果。
克裡斯將糖紙展開壓平,塞進書本裡。
他朝著小克攤開空蕩蕩的手:“不能再給你了。”
“再給你的話,剩下的糖,小公主就不夠吃了。”
小克:“……”
牠用眼神譴責克裡斯:
明明是你吃糖比較多,糖都被你吃了。
小公主根本沒怎麼吃好不好?
“可是她明天還要吃藥。”
克裡斯說:“藥很苦,所以吃完藥之後,她需要吃很多糖。”
小克耷拉下來腦袋:“喵……”
克裡斯笑著揉了揉貓腦袋。
但是揉著揉著,他就停下了手。
在這夜深人靜,隻有化身陪伴的雪夜裡,寂寥的情緒被無限地放大。
無聊終於塞滿了他的軀殼,讓他停止了自娛自樂的行為。
他抱著貓,坐在沙發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像是睡著了一樣。
但是,如果愛麗絲在這個時候推開房門出來,走近克裡斯身邊。
她就會發現,這個時候的黑發青年,就像一具屍體一樣,沒有溫度,沒有呼吸。
仿佛住在這個軀殼裡的靈魂和意識,都溜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
領主宅邸。
惡魔們動作麻利的,將昏睡過去的代領主羅文捆好,塞進了惡魔君主法瑟的馬車裡。
隨後,幽藍的魂火在車輪裡亮起,白骨馬車升騰至半空,在遮掩了星月的濃重黑雲裡騰挪離開。
坐在馬車之中,被一片黑沉霧氣包裹,掌控著黑暗的神祇睜開了眼睛。
惡魔君主法瑟敏銳地感覺到。
有什麼強大的東西,從不遠的地方趕來,彙進了冕下的身體中。
那東西彙入的一瞬,神明原本就強盛的力量,一瞬間蓬發開來,巨大的壓力差點將法瑟的靈魂碾成粉末。
法瑟落著冷汗,問道:“冕下?”
黑霧之中,傳來一陣好聽的聲音:“沒什麼。”
黑暗神冕下說沒什麼,那就是沒什麼。
法瑟一句話都不敢再問。
氣氛陷入沉默之中。
過了一會兒,包裹在黑霧中的神明,突然說道:“法瑟,你去見過我選擇的人了,對吧?”
法瑟不明白,黑暗神冕下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件事。
他低下頭,坦誠道:“是,屬下知道那是您選擇的人之後,專程去和她打了招呼。”
神明喜怒不明地問道:“你覺得,她怎麼樣?”
法瑟沉默了,他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
但是,在能夠看透一切的神明麵前,撒謊顯然是不智的行為。
“說實話,我不知道您為什麼選了她。”
“她很漂亮,但也不是漂亮到獨一無二的程度。”
“聽彆的惡魔說,有個老跟在她身邊的神裔,長得比她好看很多。”
“她天賦很不錯,卓絕驚豔,但應該也還沒到能入您的眼的地步。”
“也是聽彆的惡魔說的,她身邊那個神裔的天賦,才是真正的可怕,之前徒手接聖城的就是那個神裔。”
裹藏在黑霧中的神明輕輕地笑了一聲。
但那笑聲,淺淺而止,一晃眼的功夫就消失了,像是幻聽一樣。
神明淡淡地說道:“我倒是覺得她很好。”
“她的有趣,是你永遠也想不明白的,法瑟。”
法瑟:“……”
那您問我乾嘛?
“我突然提起她,隻是因為……”
他坐在一片黑沉沉的霧氣中,揉了揉額頭。
他的後半句話沒有說出來——他想不明白,該怎麼把漫長的壽命塞給愛麗絲。
這種煩惱說出來也沒有用。
惡魔肯定會說:
冕下,無論您想做什麼事,她都必須感恩戴德地接受。
更何況,賦予壽命這種事,可是彆人求都求不來的神恩。
講不通的。
愛麗絲的想法,和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畢竟,她的靈魂那麼獨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