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抬頭:“巫靈鷲?”
老教授看了看陳陽和度朔, 說道:“你們認識那個叫孟溪的年輕人?他真名叫巫靈鷲?”
陳陽:“是。您猜到了?”
“本來沒覺得奇怪,現在差點死在這詭異的無人村裡, 大概就知道被騙了。”老教授擺手,不讓趙瑤跟趙綱扶他:“我跑起來比你們還快,要不是剛剛看不清路撞到樹上也不用你們背。”
陳陽撿起地上的白骨放進鬼蛹裡,聞言詢問:“他為什麼騙您?”
老教授看見鬼蛹,上前一步頓住, 遲疑的詢問:“它不會突然從鬼蛹裡跳出來咬我吧?”
“不會。隻是一具白骨, 不過鬼蛹破了口, 月光照進來。再過三五年等吸收夠月光精華就能出來害人,沾了血就是隻精怪。那時才會害人。”陳陽說道, 下意識瞥了眼身側的度朔。
度朔本是背手站著, 接觸到陳陽的眼神, 乾脆便把手搭在他肩膀。親密的跟他站在一起, 陳陽自然的抬手捏住搭在自己肩膀的大手。兩人之間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情侶氛圍, 不會讓人感到違和。
老教授和趙瑤掃了眼兩人之間的氛圍, 淡然的接受。反倒是趙綱驚訝之色完全表現在臉上, 趙瑤見狀推了他一把:“不是吧你,平時我開的玩笑你都能接上茬。現在怎麼大驚小怪的樣子?”
趙綱無語,半天憋出一句:“那不是沒實踐過嗎?”
“喲,還想實踐?”趙瑤笑得賤兮兮的, 還用肩膀頂了把趙綱:“不過你這樣頂多就是受, 壓不了人。”
趙綱高高瘦瘦但一張臉偏陰柔, 聞言十分不忿:“我力氣大著, 趙瑤我告訴你彆亂說啊。我隻喜歡女生。”
趙瑤朝他翻白眼:“這玩笑誰先開的頭?”嗤了兩聲,趙瑤懶得理睬趙綱,走到老教授和陳陽麵前說道:“陳天師,我們什麼時候回去找您同伴?我這傷口裡的屍毒會不會突然發作?”
陳陽回答她:“沒那麼快。”然後看向試圖觸摸鬼蛹的老教授,老教授察覺到陳陽目光,訕訕一笑:“我是正常研究考察,看看鬼蛹裡會放些什麼東西。我覺得吧,孟溪、也就是你們口中的巫靈鷲,他騙我就是因為我專門研究民俗文化這塊,尤其是喪葬儀式。”
陳陽:“那您對無人村的兩種喪葬儀式有一定了解?”隨即見老教授對鬼蛹很感興趣便說道:“這具屍骨應該葬有三年以上,隻要不做冒犯它的事情,可以觀察記錄。”
聞言,老教授連忙叫兩個學生來觀察並做下筆錄。他一邊在沒有損壞鬼蛹的前提下觀察並記錄一邊回答陳陽:“我國喪葬儀式很多,不同民族之間就有不同的喪葬儀式。很多喪葬儀式看起來詭異恐怖,其實跟他們的宗教信仰有關係。本意是對逝者寄托美好的期望,不過大部分人都會對屍體和死亡感到恐懼。所以一些詭異的喪葬儀式不能為人所接受,尤其是水葬和樹葬。對了,你、你們是天師?”
陳陽:“對。”
老教授看了兩人一眼,繼續記錄:“你們是天師的話,對於喪葬儀式應該也有了解。”
“的確有些了解,但並不深入。”喪葬儀式代表當地人的宗教信仰、習俗和文化發展,不是特意研究不會知道這些。陳陽隻是對一些喪葬儀式有表層了解,再深入點就不知道。
老教授:“不需要了解太多,這東西其實也不是太好深入了解。畢竟涉及亡者,有些邪門的事情不得不信。如果沒有尊重,就不必要了解這行。水葬跟樹葬你們都知道,有些人認為魚是河神的化身,河神會將亡者的魂魄送去投胎。有些人則認為樹是亡靈寄身之所,所以要將死者葬在樹身上。但後續卻少有人知道。”
老教授記錄好自己想要知道的,就吩咐兩個學生再仔細觀察。然後自己退後一步,指著陰暗的林間某一處角落,那裡有無數隱蔽的樹杈,藏著無數鬼蛹。他說道:“樹身是亡靈寄身之所,亡靈在思念親人的時候回來能有個住的地方。可他們總得投胎,魂魄要離開。樹身既是魂魄居住的地方,也是鎖住魂魄不讓走的地方。為了讓亡靈投胎就得進行二次葬,二次葬從古至今很多地方就有。不過現在很多人都認為二次葬拾骨習俗源於閩南、客家,實際上廣粵這邊很多地方都有這習俗。你們在無人村的時候,是不是有看到那些碉樓門口都放著個半人高的罐子?裡麵裝的就是二次葬的屍骨。”
不知是不是因為平時總是訓導學生,愛長篇大論最後才拐出重點的老教授照例普及一通關於二次葬習俗之後才跟他們說到重點:“水葬跟樹葬不會出現在同一個村子裡,絕對不會。這是兩個不同的神學信仰,不能共存在同一塊封閉的地方。水葬是把屍塊投給河裡的魚,其實在原始宗教信仰裡,是祭祀河神,保佑當地風調雨順,不要出現大旱。”
“這正是我對無人村感興趣的原因,到底是什麼令無人村這個封閉的小村落寬容的接受了兩種不同的喪葬儀式?後來我查了資料,發現無人村最早都是樹葬,後來才出現水葬。然而厄桂嶺曾經是個連年大旱,屍橫遍野的地方,所以我懷疑,無人村村民利用水葬進行祭祀河神,保佑無人村風調雨順。”
陳陽眉心一動:“無人村裡有座祠堂,祠堂裡供奉上百塊無名氏牌位。祠堂天井正中央有一口井,我們發現昨晚上有人在水井邊進行喪葬儀式。如果按照您說的祭祀河神,現在無人村已經沒有人居住,為什麼還會有人進行水葬?”
老教授說:“這就是我為什麼要親自過來無人村考察的原因……不,我並不知道你說的那座祠堂以及昨天晚上的水葬,我的意思是說可能我所調查到的東西能夠回答你的疑問。無人村村民陸續搬離,可在此之前無人村是個輝煌富裕一時的村子,雖然是因為交通不便搬走才導致沒落。我查過,當時政府正打算出資修路,路可以連通無人村和K市。可村民還是執意搬走,而在搬走後,他們都陸續死亡。死因都是意外,他們都是橫死。”
“還沒有完。小孩沒有死,長大成人後忘記無人村,結婚生子。在生完孩子後都突遭橫禍,意外而死。留下自己的孩子,繼續新一輪的輪回。”老教授問他們:“聽起來像什麼?詛咒、報複,生生世世無窮無儘糾纏無人村村民。”
度朔在陳陽耳邊說道:“是鬼怨。”
陳陽:“嗯?”老教授也露出不解的神色。
度朔:“無人村用水葬的儀式祭祀河神,將屍塊砍碎拋給河中魚吃……實際上是將屍塊拋給井裡的魚吃。修祠堂立無名氏牌位,將它們困在祠堂中保佑無人村風調雨順。讓他們背井離鄉還不能投胎,而我們尚且不知道被水葬的那些人是正常死亡,還是死於‘人為’意外。魂魄日複一日困在祠堂,怨氣橫生,失去供奉,附身在吃了屍塊的魚身上,成為鬼怨。”
鬼怨是詛咒、凶殺和仇恨,放棄投胎轉世的機會將自己變成一個詛咒,生生世世報複仇人。十分邪門詭異。
老教授:“我記起來了,無人村村民有個傳統,他們會在自己孩子十五歲的成人禮上,讓他們喝魚湯、吃魚肉。寓意平安健康、無病無災。這是我在得到資料後特意尋找當年無人村幾戶人詢問,不過當我問及無人村,他們就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陳陽抬頭看度朔,企圖從他那裡得到線索。度朔放在陳陽肩膀上的手突然抬起,輕輕彈了彈他的臉頰提示:“事出有因,有因必有果。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陳陽:“你越來越神神叨叨了。”以前就愛說半句藏一句,現在連說的話都讓人猜不透。
度朔笑著揉揉陳陽腦袋:“陽陽聰明又懂我,能猜到。”言罷,抬頭看向趙瑤、趙綱兩人。趙瑤正在認真記錄,趙綱則是轉頭時不小心看到他們親昵的模樣,臉上表情怪異又尷尬。
度朔聲音裡帶著笑意,眼裡卻是一片冷漠,直刺趙綱。趙綱見狀,心裡一跳嚇得趕緊僵硬的笑笑,回身跟趙瑤擠在一塊。趙瑤看了他一眼低聲道:“被嚇壞了吧?”
趙綱看了眼趙瑤的臉,愣神兩秒後道:“隻是一時沒反應過來,暴怒的教授我都不怕,會怕個搞基的?”
趙瑤:“喂!”
趙綱:“好吧好吧,我錯了。我就是有點不適應,先彆理我,等我適應了再跟我說話。”
趙瑤搖搖頭,當真沒再跟心神不寧的趙綱搭話。心裡倒是腹誹不已,沒料到平時什麼話題都接得上來還特彆汙的趙綱,原來心裡和思想承受能力也不是很怎麼樣。
度朔收回目光,淡聲詢問老教授:“巫靈鷲引誘你來無人村的目的,你知道嗎?”
“不知道。我這老胳膊老腿,頂多知道點喪葬儀式,還能有什麼用?”老教授繞著歪脖子樹走了兩圈,瞥見趙綱在本子上才寫了不到一頁紙,一巴掌呼上去教訓:“你以為自己寫三圍幾個數字就好了?”訓得趙綱再三道歉,老教授才放過他。
老教授說道:“我是真不知道你們說的年輕人為什麼騙我,我隻研究華國民俗文化,在自己的領域裡是有些建樹。發表的文章還可以,難道他是要我來查清無人村真相然後把真相公布出去?如果是這樣,那他可能是個憤青反派。”
老教授年過五十,思想卻很新潮。他又說道:“如果真是打這算盤,我很遺憾他打錯了。我不是食古不化的老頭子,有些東西能發表。有些東西發表之後的後果,需要考慮和承擔,所以不能貿貿然發表。”
陳陽笑了笑,和度朔兩人一起陪同老教授以及他的兩個學生,等對方考察記錄完之後再帶著他們回無人村。趁老教授考察鬼蛹之際,陳陽低語:“難道巫靈鷲真打算讓老教授查明無人村真相,然後發表出去?”
發表的目的又是什麼?
“教授在相關領域裡頗有建樹,應該不止吧。如果發表出去會造成轟動,引起很多人關注。無人村事件曝光,無人村的餓鬼、鬼蛹、鬼怨是不是也會曝光?”